在那一瞬间我以为听见她的呼救声,虽然她很长一段时间没能开口,彷佛攫住那叠纸就已用罄她说话的力气。
後来她松了手,任由纸张散落。
「他谁也不是。」
我跟着盘腿坐下,将四散的素描一张张捡起,包括被撕毁的那些。殷向日垂眸,没有回应。等她眸光探向我的时候,我已经把画卷成一束,站起身准备要走。
殷向日一脸不可置信,一个字一个字说:「请放下来。」
「你留下这些称不上有意义的画想做什麽?堆着发霉?」我靠在墙上,好整以暇,语气不自觉变得尖酸刻薄。
殷向日的脸因窘迫而胀红,起身逐步逼近我,像个靠近猎物的猎人;但在我看来她反而是被逼急的猎人,不知道自己想猎什麽,所以乱枪打鸟。
她生活的枢纽扭曲得变形了,她很慌张。
我按住殷向日的肩膀阻止她前进,她僵硬地停住了,眼神中的无措是玻璃罩上的裂痕。
我没有笑。
「那麽你画着这个『谁也不是』的男人,有一秒钟觉得满足过吗?啊,如果有的话,你今天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殷向日的回答是直接朝我扑过来,我为了不让她构到画举高手,最後和她剧烈纠缠在一起。接着我被逼到门口的角落,她趴在我身上把我当成垫子,使力捉住我的手腕,眸子被愤怒染得很亮。
我被压在她身下动弹不得,只能发出抵抗的闷哼声,任由被抓伤的手臂刺痛着。我想我应该是疯了,我原本可以视而不见,就这麽继续当个普通缠人的好邻居,就这麽有段距离地仰慕她,绝不过问她的私事。
但我做不到。
我操他妈的就是没办法见她这麽消沉下去。
也操他妈的无法只做甘於问问题却得不到答案的好邻居。
跪趴在我身上的殷向日喘息着,长发凌乱,盈满眼眶的泪水下坠到我衣服中,短暂泛开温热。她的力气跟随溢出的眼泪慢慢减弱,最终她倒在我怀里不出声地哭了。
我摊在地上做了几次深呼吸,稍微支起身子靠在门上盯着她看,最後我伸手轻拥她,伏首在她头顶吻了一口,当作安慰;而且她很乖,仅是一个劲在我胸前哭着,没有挥开我的手,或是试图赏我一巴掌。
结果她的眼泪就这麽成了液态的火,蒸馏乾我的自持,只留下对她的一点爱意。正因为其他的什麽也不剩了,逼得我不得不正视它,这点嚐起来可能又苦又涩的爱意。
人在事实面前是百口莫辩的。我这麽想着,又把殷向日搂紧一些,感受她身上混杂着颜料与汗水的气味,这气味让她变得更真实了一些。
有人说,先喜欢上的那一方是输家。
那是因为一旦先爱上,那方的自尊便是盘旋的鹰眼里的一块肉,岌岌可危。
可是如果是殷向日的话,我希望她可以快点过来叼走,这样子我就可以心无旁鹜地喜欢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