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後,散发沐浴乳香的我出现在殷向日门前。
她没有锁门,只用空墨水瓶充当门挡留了道空隙,所以我想这是允许我直接进去的意思。我提声告诉她说我到了,进房後并没有把墨水瓶抽走,而是任由门敞开,这样子也许能让殷向日安心一些。
她讨厌密闭的空间存在她不熟悉的人,我猜。
她饿昏那天,初次见到路过插花的斯凡後明显失措──虽然有极大机会是先被我擅闯她家做饭这行径吓到──不过吃烤肉时她就像只被绑住双翼的鸟,缩着肩膀挟肉的姿态我记得清晰。
她不习惯人多的地方,也不愿意别人入侵她半径三公尺,但偏偏见她露出没什麽底气的装狠眼神,我就好想靠近摸摸她的头,看她会不会咬我。
殷向日背对我面朝微波炉的方向,听到我的声音时回头,见我已毫不客气占据她小小的单人沙发後,直接摆脸色给我看──一如既往的殷向日式瞪法,下颚微抬眼皮微歛,冷冷地斜眼看人。
我从躺姿转为坐姿,撑腮玩味看着微波炉,「要请我吃你赖以维生的微波食物啊。」
「不要的话你还有机会後悔。」
「太好啦!是允许点餐的意思吗?」
殷向日摇摇头,「是『慢走不送』的意思。」
「没诚意。」
我向後一靠浏览起她的房间,收拾得算是乾净,顶多书柜摆不下的画册为了取阅方便堆叠在墙边。她将五层置物柜倒过来横着放,上头装饰一些小盆栽,盆栽旁罗列一排洗完晾乾的画具。
我走到那排画具前,眼神扫过尺寸不一的画笔和压克力画板,顺势望向柜子旁一部分被颜料溅得斑驳的地板,想必这里便是她找到甜蜜点後作画的地方。
跟随微波炉「叮」的一声,殷向日像喊狗一样要我过去吃饭,同时下了逐客令。
「你吃完就走,马上走。」
我手插在口袋晃回餐桌,份量只有一人份,看来殷向日并没有要一起吃的打算。
「其实只要说声谢谢就好,不用这麽客气。」我用汤匙搅动速食咖哩炒饭,貌似随意,「你吃了没?」
她没回话,仅是衔着发圈握住长发,俐落地紮起低马尾,在距离餐桌有点远的床上,拿出素描本开始画图。
既然要把我当透明人,我乾脆如她所愿,像个透明人一样回房从冰箱拿了几样食材,返回殷向日房间後占据她的厨房,就简陋的烹调器材替她准备面食。
过程中,殷向日相当安静。我转过头,发现她已然投入在纸上世界,根本没理会我在做什麽。霎时整个空间只有铅笔的沙沙声和水沸腾的咕嘟声,而我喜欢这两种平凡声响交织出的氛围,宁静而悠长。
直到划破宁静的撕纸声出现为止。
不只一次,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後殷向日撕毁草稿的间奏逐间加快,最後甚至连一笔也没画,只是盯着素描本出神。
我将加了青菜和肉的汤面端上桌,「画不下去就先来喝汤吧。」
「等等。」
我以为她接下来会喝斥我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随便,但预料中的冷语迟迟没落下。殷向日仍在和素描本培养感情,头发盖住她的侧脸我无法解读她的神情。
过了三分钟後,我才知道她的「等等」真的只是「等等」,应付用语。这等於对着迷於画画的殷向日来说,我的存在和空气没两样。
嗯,这是好事。
平常的殷向日太敏感,而且喜欢把每个人都当作坏人对待。
据我之前从斯凡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在我搬进来之前,他完全不敢跟殷向日说一句话。姑且不论斯凡本来就怯於和女生攀谈,就算换作别人,光是远远见到她威风凛凛的行进和一脸冰霜,不管是谁都会解读成「滚」的意思。
殊不知这样只会让我更想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