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後来把话题绕到棒球上,为了要吃完老板娘多送的那盘龙珠又多点一瓶啤酒,同时也能缓冲这话题带来的无奈。方家麒比我更对这份职业抱有期许,而这份期许不光是对自己的。对於改革现今媒体圈乱象,他的慾望和决心比我还要强大。
因此他没办法像我一样,两手一摊,说走就走。
各自结账後我送微醺的方家麒搭车,恰好有辆公车正好到站。方家麒把西装外套夹在腋下准备上车,穿着衬衫的背影挺拔得有些陌生,於是我开口。
「你回去小心,改天再约。」
他回头一笑,「你还欠我一次请客,不要忘记。所以下次再约我会直接约XX牛排,不跟你客气。」
「我操。那一客牛排最少也要三千,你是要我一个月喝自来水度日吗?」
我佯怒装要踹他,方家麒灵活闪掉後笑着走上车。目送车子驶远後,我缓缓卸下系於眉尾嘴角的嬉笑,陷入短暂的怔忡。那股怔忡来得突然,多半是因为见到方家麒就会让我想学生时代,那时什麽都好单纯,什麽都可以一笑置之。
转身回家之际,我瞅见马路那端走来眼熟的纤瘦身影。对街的女孩披裹着宽松的棕色针织罩衫和白色连身裙,掩在黑长发和红围巾下的脸上,神情淡漠如故。
这点使我坚信:啊,果然是殷向日。
即使在外头她也不松懈,依旧冷漠得像在对抗无形的敌人。我留意到她的眉宇多了几分不寻常的强硬,如果用指节在上头轻轻一敲,那抹强硬估计会「啪啦啪啦」碎满一地。
「喂!哈──罗──」
我站在原地举高双手,用力挥舞,可是她没有看见我。虽然殷向日平常会假装视而不见,可是这次不太一样,因为她的视线停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疏离得像她不存在此刻、此地。
走动的小绿人灯志都快要变成红色,殷向日还是没有动作。我有些担心她的状况,顾不得要过马路的人密密麻麻,我说着「借过」挤开他们,慢慢走到她面前。
距离一近,她脸上的失落也无所遁形。殷向日彷佛也知道这一点,她在我开口前率先垂下眼睫,彻底封闭情绪。
我平复紊乱的呼吸後,吐口气,含笑看着她。
「人家是天气好才出门,你跟人不一样,选在这种寒流来的日子出来。冷到脚动不了吗?」
殷向日捏紧裙摆,把脸埋进围巾。见到她瑟瑟发抖的肩膀,我掉开视线,直视前方和我们面对面站着的人群。随着灯号变换,他们毫不犹豫地迈开步伐向前进,像一只汹涌的军队。
而我只是下意识伸手护住殷向日,将她往我这方向一带。
我随即想起上次不让相机砸到她,结果反而引她不快的事,於是赶紧放开她的肩膀解释。
「我只是怕你被撞到──」
「我不会有事。」
殷向日总算开口,尽管声音又低又哑,而且还不停发着抖。
「那麽多年我都是一个人撑过来的,不会有事……就算我看起来很害怕也没关系,只要你不要靠近我,过一会儿就会好。你知道吗?每次当你向我走来,我要冷静下来的时间会被你延长,我原本可以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安安静静过生活,可是你为什麽老像是烦人的飞虫一样靠近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