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只有两次探望病患的时间,每一次只有短暂的半小时。
湛晨风多希望在这珍贵的三十分钟之内,可以凑巧遇上安之妍睁开眼睛那时候。昆廷说,安之妍在午後醒过来了,但时间不长,只有一、两分钟;不过这是好事,随着时间过去,她清醒的次数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长,届时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他和恩佐两人穿上隔离衣、戴着口罩,伫立在安之妍的病床旁边,听着主治医生昆廷的病况报告。
「她的氧气罩呢?可以不用了吗?那其他管子呢?」
「她现在已经不需要氧气罩,但是引流管还不能拔。」
「为什麽?」恩佐问道。
「要等到引流物减少才可以拔掉引流管观察。」
「引流什麽?出血不是没了?血块也清乾净了不是吗?」湛宸风一听,稍稍平复的心情又往下掉。
「引流脑脊髓液,还有就是预防她会有迟发性的脑水肿。」昆廷看他的脸色很差,赶紧安抚他的情绪:「斯拉维,我把风险告诉你不代表它会发生,只是让你了解颅内出血手术之後会发生的状况,这些都是正常的。」
「她会好吗?」沉默了一阵子,他落寞地问了一句。
「她会好,会恢复跟以前一样好。护士每隔一小时会来叫她一次,她虽然不是很清醒但都还有反应。下午有张开眼睛,恢复情况良好,大概再三天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安之妍的护士是昆廷钦点的护士长,自然是受到极好的照顾。
「只醒来一两分钟算正常吗?」湛晨风看着她安详的睡容,气色虽不佳但已经平安无事,他也稍稍能宽心。
「正常,一般颅内出血的病患都是这样,安小姐的伤势是轻度,你不用太担心。」昆廷一笑,拍拍大哥的肩膀。
这两天他看到湛宸风都坐在加护病房外的家属休息区,明知道不是开放时间却要守在紧闭的房门外,令他动容。
能让大哥魂不守舍、心甘情愿如此对待的女子,不只是昆廷,连恩佐也都很好奇,究竟安之妍是个怎麽样的女人?
一切都只能等她醒来,才有答案。
「斯拉维,既然护士叫她她都有反应,你也可以试着跟大嫂说话啊!」恩佐用手肘推了他一下,湛宸风才恍然大悟。
「妍妍,我是湛宸风,你能听见吗?」他蹲在床头,在她耳边轻声呼唤。
「……没良心的东西……」
湛宸风一听,想起在茵莱湖停电的那晚,笑了:
「她听得见我,她还记得以前的事情。」
「原来在大嫂心中,你是没良心的东西,连生病了都不忘这件事,你对人家做过什麽啊?」恩佐看大哥终於笑了,他便试着让气氛更轻松一些。
「在她面前别喊大嫂,别吓着她。」
「吓她?难道你还没表态?你追女人的模式可不是这种细火慢炖型的。」
「怎麽?我这个人就只能有一种生活情趣吗?」湛宸风握着她温温凉凉的手,细心地避开插着点滴的部分。安之妍似乎感觉到了他,缓慢地弯起手指,抓住了他的拇指。
微妙的小动作让湛宸风内心感动汹涌,好像获得了全世界的信任,心被填得满满的。
恩佐也识相地闭嘴,让这对半斤八两的情人好好待着。
在这温馨的时候,会客时间提醒的广播响了,湛宸风再怎麽不愿意也要离开,临走前他摸了摸安之妍的额头,低声说道:
「时间到了,我明天再来看你,希望你明天能睁开眼睛看看我。」
两人鱼贯走出加护病房,恩佐跟他一起回到头等病房里,聊聊男人之间的严肃私事。
「他怎麽样了?」湛宸风劈头就问起集团目前遇到最棘手的问题。
「他?那个调香师,卡尔‧艾连那?」恩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皱起眉头:「斯拉维,你该管事的时候不管,现在你该照顾她又来问集团的事,你是不是本末倒置啊?」
「你不让我做点什麽事情,我真的会发疯。」他也没心思,但总比在这里带着渺小的盼望空等的好。
「你要找事做我这里有很多,妈一直吵着要来医院看看她的准媳妇,还有是不是应该要接安之妍的父母来一趟米兰,她受这麽重的伤醒来肯定会想看到爸妈的。」
湛宸风沉思,这些确实是他该为妍妍做的事情。
「好吧,我打电话给安伯父。」他拿出安之妍之前给他的名片,用手机打到台湾分公司找到老总,老总一听到是集团总裁致电,赶紧让人事部调出安之妍的履历,一五一十地把安之妍的身家背景都报给湛宸风。
恩佐坐在头等病房的家属休息沙发上,看着憔悴许多的大哥。
他没见过斯拉维这麽用心对待一个女人,自从他和前女友分手之後就再也没有看过他的心留在哪个人身上……安之妍是怎麽驯服他的?又或者应该问,安之妍是怎麽引起他的注意的?
其实斯拉维跑去缅甸大半年不回来,情伤也是其中一个原因。这也是他们家里的人不催他回国的原因,只有他这个被压榨得很澈底的副总裁偶尔会念个两句。
斯拉维如此优秀,居然在感情路上也会遇到职业插足份子和骗子,光是这一点就让他对爱情全然不信任,也永远弄不懂女人要的究竟是什麽。
「从台湾飞来要15个小时左右,安伯父他们大概三天之後才会到米兰,也差不多是妍妍转入普通病房的时候。」湛宸风挂掉电话回头对恩佐说,这才发现他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瞅着自己。「你那是什麽眼神?」
「安慰的眼神,看来你终於走出情伤了。」
「若不是她我就不会遇上安之妍,为此我还要感谢她。」湛宸风现在说起那段往事已经是风平浪静,不再有任何情绪起伏。
「少来,安之妍是GianfrancoFerre的总裁秘书,她是刻意去找你,别说得好像偶像剧那种偶然相遇擦出火花的情节。」恩佐轻松一笑。
「她到茵莱湖的第一天就遇上我,把我当做渔夫和强暴犯。」
「哈哈哈,我在蒲甘小医院看到你也觉得很像是不知道打哪里来的难民,拜托你顾一下自己的形象好吗?」
「回到米兰,这是不得不的事情。」湛宸风早已换下缅甸的简单T恤和深色笼基,现在包裹住他完美体魄的是义大利传统品牌Zegna今年春夏的浅色休闲针织,俐落剪裁和高级用料带出成熟义大利男人的风味;脚上套着休闲的麂皮沙漠靴,颇有该季主打的上流都会渡假风。
「看你这样真是深深体会到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的至理名言。你带着一点落腮胡的样子很像JonKortajarena,要不要考虑去当平面模特儿?保证你可以成为世界五大超模。」
「你有病吗?」
「我没颅内出血,我还清楚你低调的性格。外头那些记者少了一些,其实你可以从侧门出入。」恩佐让吉安想办法搞定那些跟屁虫记者,人是少了一些,但是流言蜚语却止不住。
难保有心人不会藉此机会,伺机而动。
「不了,我要在这里等到她醒来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