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回答问题,先送上一人份的草莓鲜乳和四人份的茶。」
由吴纪强迫带回客厅的妹妹,赌气地鼓着腮帮子,盘坐在她专属的单人座沙发上,一副在鲜乳和茶送上前绝不开口的样子。见此,吴纪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也认命地离开了客厅,向柜子里拿出草莓鲜乳与红茶的冲泡包,再往热水壶处冲泡。毕竟,无论发生什麽事,惹怒上帝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都什麽时候了还在意这些待客礼节,老妹在这种细节上总是异常地固执。」手指按着热水出水按键,吴纪一边搅拌着兔子马克杯中的粉白色粉末,一边忍不住喃喃抱怨着。「说起来,一杯草莓鲜乳和四杯茶,给草莓控、旭、阿常、高野大哥和小隼……竟然这样明显地把我排挤在外吗。」
─可恶,哥哥我也是会难过的
「亚当先生的部分,让我负责即可。」在吴纪一边上演内心哭啜,一边冲泡着其他四杯红茶时,换回了杏白色绅士装的拉斐尔却突然出现,熟练地自柜子里拿出与兔子配对的绵羊马克杯和另一盒抹茶粉。
「萝…啊,拉斐尔天使。」差点自然地叫出「萝莉控」的吴纪马上改口。
虽然在妹妹面前都是「萝莉控」啊、「变态」啊这样随意叫的,但是只面对拉斐尔的时候却叫不出口。吴纪未曾想过会和天使这样单独相处,一时之间也不禁紧张了起来。而且吴纪总觉得拉斐尔对他抱持的极深的怨怼,毕竟上帝会不能顺利的继承都是因为吴纪的关系。
「亚当先生是怎麽理解天使的存在。」
「咦…怎…怎麽理解,天使是在上帝身边的辅助型的角色这类的吧。」未确认问题的意图,吴纪只是小心翼翼地回答。
「亚当先生的智能,估计是这样的回答。」拉斐尔音调平淡地这样说。
「什、什麽啊,这态度真让人不悦。」面对这样宛若轻视的态度,吴纪忍不住豁出地摊牌:「我直说了,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只觉得你是个二十四小时带着假翅膀的二次元幻想变态,也觉得在你神圣无害的面具下,绝对是张写了『萝莉本命』的痴汉面容,想假借神啊、上帝啊的歪理诱拐我妹妹。」
「亚当先生一直是这样想的吗。」拉斐尔轻阖起羽睫,下一瞬间,一双纯白的羽翼由他的脊椎两侧凭空张伸,挥动了两下并包围住了吴纪。再睁开赭红空灵的双瞳,拉斐尔直接牵起吴纪的手,让他的指尖碰上自己的羽翼,认真地说:「这是真的。」
「你…你搞错重点了吧!」吴纪赶紧抽回手,视线不自然地瞥向了一旁。
……真是吓了一跳。
收起了翅膀,两人维持了一阵无声的凝结。
正当吴纪想着,是时候端着抱好的草莓鲜乳和红茶逃离这个恐怖空间时,一直搅拌着杯中抹茶色的拉斐尔停了下来,并把粉末和热水比例调配完美的抹茶端向吴纪,一本正经地继续说:「亚当先生是怎麽理解上帝的存在。」
「为…为什麽要突然问我这些。」一脸困惑的吴纪,迟迟未拿过拉斐尔手中的杯子。
「人类的脑和思想,是让人类自认与地上其他生物不同之处。上帝会创造人类的脑,是要为了要让人类能够『理解』自然律则,让人类根据自然律则管理地上,与自然和平共处。可是,比起『理解』,人类却总是『想像』,总是凭藉『想像』捏造的可能性,任意行使上帝给予的特权。在『想像』中,人类自视甚高,企图作为主宰、企图操控自然、企图与神相等,因此一而再地迎接末日。」
─自认与地上其他生物不同,是人类对脑的误用
「这…这是什麽意思。」颠覆原本价值观的言论,让吴纪一时愣住。「难道你是说,我们认为的无尽无限的想像和创造,全都只是我们对脑的错误使用?」
「上帝创造的世纪是何等的完美,人类只要『理解』即可了解,了解自己在自然中真正的角色。可是人类总是揣测神,总是怀疑上帝的完美,『想像』自己在自然中可能的角色,发明科学实现这些可能,一再与自然律则作对,一昧地创造末日。」
「可、可是…」
不会在禁止告示前索性停止,会揣测告示的真实性,会怀疑告示的真假,会跨越一探究竟禁止什麽……这不是人性吗。
「你…为什麽要对我说这些。」
「人类的揣测,怀疑,『想像』都是来自问句……」
一本正经的眼神,此时露出了难得的警示,天使向人类发出了警告。
「不要发问,不要企图筑起巴别塔,你只需要相信上帝即可。」
✝✝✝
客厅的沙发是单人座、双人座和三人座一整组,围着中间的桌子摆置。妹妹一样盘坐在专属的单人座上,高野、常盘和鸣隼也在其要求下全坐向了中间的三人座,旭则是坐在了妹妹对面的双人座一隅。见此,吴纪索性在把一杯草莓鲜乳、一杯抹茶和四杯红茶端上桌後,自然地选择了双人座空出的另一边。
「上帝,距离营业时间还差三十分钟。」习惯性地站向了妹妹的右侧,拉斐尔弯身在她的耳际叮咛。
「天梯禁止,步行也赶不上,不过若是高野葛格开车接送,抵达店门口只需要十分钟。因此,让我们在二十分钟内结束这场问答会吧。」拿起了桌上温热的草莓鲜乳,妹妹收起了平时恶趣的眼神,双瞳锐利地扫视了一回在场的众人,并在杯口碰触下唇前开口:「神是不可揣测的,不过看在上帝仁慈的份上,我能同意赐予在场的葛格们一人一次向我发问(揣疑)的权利。听仔细了,仅一人一次。」
一口喝下半杯的草莓鲜乳,抹掉嘴角沾上的沫渣,妹妹已经变回平时模样的圆润眼神,伸手指向鸣隼点名:「你第一个发问吧,鸣隼葛格。」
「咦…我、我吗。」突然点到自己,鸣隼一时露出了错愕的模样。左思右想了一会,还是想不出任何想要质问上帝的问题。「虽…虽然觉醒的时候确实伴随了一堆疑问,也向爷爷寻问过,但是爷爷要我只管相信上帝,莫问。因此,我对上帝并无半点质疑。不过,真要发问的话,我只想问为什麽我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虽然一张开眼能见到吴纪哥的脸并不是坏事。」
对我而言可是糟糕的事啊─忍不住在内心吼叫,鸣隼问的这问题也是吴纪想搞懂的。
「都说了,这是人类亚种的本能行为啊本能。」续喝了一小口草莓鲜乳,妹妹继续解释:「不完全的人类亚种,其生存的能量需要藉由和第一人类亚当的亲密接触适时补足。这是为什麽亚娃会本能地渴求哥哥,而且一早的需求量总是最高的,因此,我在亚娃们的住处都设置了能直达『圣域』的天梯门,这道门会在子时出现。」
这解释了,为何高野他们会是裸体、半裸和穿着奇怪装扮的模样出现在这里。
「再来换常盘葛发问了。」
「我可不客气了,小咲妹。」在鸣隼发问的期间一直焦躁着,而一口气灌掉了一整杯红茶的常盘,把空杯置回桌上,盯着上帝面色凝重地开口发问:「我要问的是……作为诱饵,把茉央卖给了恶魔的这件事,真的是上帝干的吗。」
「什…」吴纪露出了错愕的脸色。
「在联谊会的时候,茉央和我说了,她说自己见过上帝,还说上帝把她卖给了恶魔,让恶魔任意糟蹋。她说她想自杀,问我自杀了能不能上天堂,还问我─」
─呐,常盘,要和我一起死吗
「自杀…怎麽可能。」这不可能是自己记忆中的茉央…不可能是。
对常盘描述的内容,吴纪一时还面对不能。不过,妹妹却是泰然自若的模样,再喝了一口草莓鲜乳,悠悠地回答:「你们也都听过圣经的伊甸园内发生的事,上帝会把人类逐出伊甸园,是因为人类吃了禁忌的果子,而这全是由『蛇诱惑夏娃』而起。为了让哥哥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乐园中,为了这我唯一坚守的一点,『蛇诱惑夏娃』绝对不可发生。因为绝不可发生,让恶魔发现了计画的关键缺口。恶魔会盯上茉央姐姐,是为了阻挠上帝的计画,因为茉央姐姐是我选择的夏娃候选之一。只可惜,茉央姐姐在信仰的途中选择了恶魔。恶魔之言是不可信的,因为恶魔都是说谎者。」
「意思是……茉央说的全是恶魔捏造的谎言吗。」常盘的眼神眨闪不定的困惑着。「我能相信上帝说的…对吧?」
上帝说的全是真谛…对吧。
「常盘葛格问了第二个问题,这可是犯规的喔。」妹妹不悦地眯起了眼,把视线转向了高野。「再来换高野葛格了喔。」
「极乐鸟…」说了要向上帝讨回东西的极乐鸟,却再也不见踪影。极乐鸟一离开,自己的右腕不停发出撕扯,宛若饥饿地想张开口吞噬般,难耐不堪。碰触着自己右腕上的黑色环饰,高野唯一想问的是:「小咲知道极乐鸟的下落吗。」
「知道是知道,但是,高野葛格可要自己向囚笼的主人拿钥匙。」妹妹瞄了眼旭,恶趣地扬起了嘴角。「啊,时间不够了,极乐鸟的下落,我会在高野葛格开车送我的途中详细说的。嗯……下一个,剩下哥哥了喔,哥哥想问什麽呢。」
想问什麽……「不要发问」、「只要相信即可」,拉斐尔是这样对自己说的。自己总是在『想像』上帝的意图,总是怀疑这不过只是上帝的恶趣,甚至抱怨上帝的任性,却未曾『理解』上帝的计画,和这些恶趣下的真正的意图。尽管内心一堆疑问,但是此时的吴纪却问不出口。
「我的问题要保留。」圆润纯净的眼神直盯着妹妹,吴纪认真地说:「现在起,我想『理解』上帝。不会再逃避,我会面对作为亚当的责任。要是…要是结果我还是理解不了,我会再向老妹发问的……这样行吗?」
「这是一个问句喔。」
「啊啊,这、这不是,我的意思是…」吴纪紧张得不禁站起了身。
盯着吴纪慌张的模样,一口喝光剩下的草莓鲜乳,妹妹的眼神露出了幸福。
「我知道的,哥哥想说的我都知道。」起身,妹妹把空杯向着吴纪举起说:「哥哥泡的草莓鲜乳果然是世纪第一。」
「太…太夸张了吧。」拿过妹妹高举的兔子马克杯,吴纪忍不住瞥开了视线,脸颊已染上了红晕。
可惜,兄妹温馨的气氛只维持了两秒半。
「听见了吧,哥哥说不会再逃避,会面对作为亚当的责任。」
「咦…」
「野兽们,是时候狩猎贞操了,GameStart!」
「慢、慢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