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还好吧?」
减缓了行进的速度,寂熙连忙问向方才给自己拉着跑的离朔,却看到一张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容,他不禁有些担心:「欸,你没事吧?」
喘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离朔连一个字都吐不出,他只得摇摇头,表示自己只需要歇息一会儿就可以了。
「本大爷看你脸色很难看欸,你平时一定都没在劳动吧你?」
待稍微缓和下来,离朔终於有办法开口回应:「……是很少。」
先前一次较剧烈的运动,恐怕是寂煦拉着他要去参观寂府的那次吧?虽然那次他也有些喘,但他以为那是因为他负伤在身所引起的身体不适……只是现在,他却觉得非常不舒服,甚至有些恶心想吐。
——原来他是这麽体虚的人吗?
「还是赶快回寂府好了,你还能走吧?」
寂熙见离朔的脸色愈发难看,於是这样提议。离朔自然是再感激也不过,他点点头,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可以早点休息,因为他现在越来越不舒服了。
整个脑袋昏沉沉地,呼吸有些粗重,头时不时的隐隐作痛,还有把肚里食物全数吐出的慾望是愈发强烈……
「二少爷……方才那些人是谁?」离朔虚弱出声。
「他们啊,大概是朝里反对派的人吧,他们反对皇帝常常出征,因为这样他们能贪的钱就越来越少了……」
寂熙解释道,正纳闷离朔怎麽都没再出声,才发现——离朔竟已不支倒在地上!
「喂!诗离朔!」
******
「到底是怎麽回事?」
离朔房里,脸色冷凝的寂夜坐在床沿,一面替昏睡中的离朔拭去额上的冷汗,一边淡淡问向满脸慌张的寂熙。
「我、我只是带离朔上街,结果要回府的途中遇到反对派的人,因为我不想惹事,便拉着他一起逃跑……本来他只是脸色很难看,後来说话说到一半就突然昏过去了。」
许久不曾被大哥用如此冰冷的脸容面对,寂熙心底是惴惴不安的,有些地惶恐、担忧,隐隐约约还多了一分愤怒和嫉妒──因着寂夜对离朔的那份温柔。
「请大夫来看过了吗?」寂夜又问。
「嗯,大夫说他是受了风寒,而且还说……」寂熙吞吐了半晌,终於还是将大夫的评论给完整道出:「离朔的身子本就不大好──应该说是非常不好,实在不太能剧烈运动的……」
寂夜沉默了一阵子,又问:「听说你把离朔当下人使唤?」
「我、我是因为……」寂熙想要解释,却被寂夜先发制人。
「寂煦早就写信告诉过你了,不是吗?」
本打好的说谎草稿竟给那多事的三弟破坏了!寂熙是更加不知所措,要知道,他生平最害怕的事就是──惹寂夜生气。现下这情形,到底是该怎麽办才好啊?寂熙不禁有些怨恨起躺在床上的离朔,明明就是因为他那破烂身子,才会惹得寂夜这麽不高兴啊,现在可好了,他人睡得正香甜,他这厢却是被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恼羞成怒的寂熙最後忍不住还是说了真心话:「因为夜哥哥居然舍得将你的母姓借给离朔用,所以我、我才……」
当时他一听见离朔的自我介绍,他就知道寂夜这次恐怕是认真的了。
『我叫离朔,诗离朔。』
诗知画,是寂夜的亲生母亲,生下寂夜过没几年便因病而撒手人寰。寂熙和寂煦都是後来寂夜的父亲寂昼再娶的妻子慕容蓉所生,但寂夜并没有因此埋怨慕容蓉,甚至还对寂熙和寂煦疼爱有加──种种,都让寂熙对寂夜产生了比兄弟之情更深一点的倾慕。
寂熙喜欢寂夜,一直都很喜欢,也因此对离朔这被寂夜温柔对待的人产生了妒羡,他本是想趁着寂夜不在把离朔给撵出寂府的,於是他故意错认离朔,正好离朔也顺水推舟把自己比作下人,一切的一切都如他计画般完美,但他却估错了离朔的本性。
离朔不仅长得漂亮,还是个很温柔的人,真的,很难让人兴起讨厌的感觉,尽管他夺走了寂夜的注意,寂熙还是无法憎恨离朔。
「寂熙。」
寂夜轻声唤了寂熙的名,拉回寂熙飘走的神智,他无措地望向寂夜。
「我喜欢离朔。」
寂夜的声音很轻很淡,低低地如一阵清风习习拂过寂熙的面颊,柔柔飘入耳里,然後,寂熙发觉自己好似已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愣愣地睁大眼睛,看着那从小注视到大的宽厚的背影。
「除了他,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人。」
听闻寂夜如此坚定不移的心意,寂熙发觉自己的嘴角竟不自觉勾起了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用着极度陌生的语调,说道:「我知道了,夜哥哥,我不会再做多余的事……祝你幸福。」
然後他头也不回地奔离了房间。
无声地叹了口气,寂夜没有回头,只是一心一意地注视着昏睡中的离朔,苍白而憔悴的病颜,两道好看的柳叶眉微微皱起,看得寂夜觉得他的心好像也跟着纠结了起来似的……
这是他第二次这样望着离朔了。
第一次,离朔身负重伤,痛苦的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第二次,离朔染了风寒,而他也只能像这样在一旁看着,看着他痛苦,看着他难受。
——自己怎能如此没用呢?
况且,自己还隐瞒了离朔一件很重大的秘密,若是离朔知晓了,会不会真的选择永远离自己而去呢?
「小朔……」
寂夜情不自禁唤着离朔的名字,他深深凝视着,凝视着,然後缓缓俯下身子,轻轻地在离朔颊边落下一吻。
「我到底该怎麽办呢?该怎麽把你留在我身边……」
******
他好像做了个梦。
在梦里,在场的每个人都有着张狰狞的脸孔,眼里尽是机心计算,更甚至溢满了仇恨——对着他。
然後,只感觉到一把利刃自背後穿出他的胸口,随着四溅的血花在他周身无情飞散,将他的视线都给染红了。
血红色的世界里,一个人的身影也没有,只他独身一个。
谁都不在,没有半点声响,阒寂的大地,让他绝望地想哭,却悲哀地发现早已没有泪水可以流。
这是什麽地方?这到底是什麽地方?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了吧?
就当他茫然无助的时候,突然一道光明划破了漆黑。
他抬眼望向那光点,依稀有张模糊的容颜,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