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英赶到事发现场的时候,地劫司的卫士已经封锁了现场。
代战居住的地方比较偏僻,所以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也没有惊动太多的居民,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邻人,在现场四周探头探脑的围观。
冷英勒马挽缰,翻鞍下了马,抬头望向眼前的竹楼。
听风楼。
竹楼前面有一条浅浅窄窄的溪水沟,水面上铺着青石砌成的踏板。走过这道短短的石板路,就到了竹楼的大门前。竹楼的四周树木围绕,绿草荫荫,几杆翠竹,几株花树,映衬着这在月色里静静矗立的竹楼,仿佛透出一种遗世独立的意味。
原来,海初见为代战所安置的住处,是这样的吗?
竹楼共二层,楼上是主人居住的地方,楼下则是厅堂,而案发的现场,就是这楼下的厅堂。
看到冷英现身,地劫司前来处理案件的官员急忙上前行礼。
“见过殿下!”
“免礼。涉案人都在何处?。
“回禀殿下,代战伤势严重,已经被送去抢救。海司主家人和代战兄长案发後都已赶来,并且发生争执,双方情绪都相当激烈。为避免发生更大的冲突,属下等暂时将两家人隔离开来,请殿下定夺。”
“很好。”冷英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了厅内。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铁锈般的气息,非常熟悉这种气味的冷英知道,这是血腥的味道。
地上斑斑点点,全是血迹,形成了一条长长的血线。循着血迹的轨道向前,他来到了厅堂的正中央,那里的地面上赫然一大滩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
冷英回头望向了竹楼外。看这血迹的分布和血线轨迹,他能够想象得出,伤者最初是倒卧在桌脚,後来在行凶者离去之後,才艰难地爬到竹楼外求救,留下了这样一条蜿蜒的血迹路线。
据冷雪说,海初见性情外恭内戾,本来就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代战早就为此饱受虐待。更何况这一次代战完全不顾海初见的脸面,在破军院的例会上揭露了尸体失踪一案。难道就因为是这样,她就心生如此恶毒的报复之心,将代战残害至此?
但看着这超出想象外的竹楼居所,这别具一格的景致,冷英很难相信,为一个人准备了这样一处居所的人,会对居住在这里的那个人,心存如此的恶意。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问道:“你们发现代战的时候,现场只有他一人吗?”
“是的殿下。”官员说:“巡城卫士报告说,他们巡逻到了附近的时候,听到了呼救声,等他们赶到竹楼时,就看见代战倒卧在溪水旁,浑身是血,而身後的地面上,全是蜿蜒的血迹。”
“代战身中十数刀,有一刀刺伤肺腑,格外严重。巡城卫士不敢怠慢,赶紧将他送去急救。因为案情重大,他们不敢擅专,立刻上报了地劫司,属下等前来案发现场,这才发现原来受害者竟然是代战。”
“你们报告,杀人凶嫌是海初见,有证据吗?”冷英说。
“这……”
对代战和海初见的关系,官员显然是知情的,而且海初见的暴力倾向,也是众所周知的。这桩案件对地劫司来说,处於一种很尴尬的境地,受害者是同僚,嫌疑犯是上司,实在为难。但破军院之主就在面前,怎麽敢搪塞,她犹豫了一下,不得不说了下去。
“殿下,您有所不知。代战虽然是地劫司的侍将,但在私人身份上,却是海司主的外室。根据附近邻人的证词,今晚他们曾经看见有一名男子来到竹楼,那名男子的相貌身形都与海司主吻合。巡街卫士也证实说,他们在巡逻的时候的确看见了疑似海司主的人,行色匆匆,好像有什麽急事。将所有的证言相对照,海司主从竹楼离开的时间与代战受伤的时间大致相吻合,所以……”
冷英默默不语,他在桌前坐了下来,脑海中反复推演着事发当时可能的情形,越推演,就越觉得心凉。
不知收敛,不懂自我克制,放任自己的恶意。等到闯下滔天大祸,却又不敢承担,只想一逃了之吗?
海初见,枉你身为地劫司主,真是太令我失望。
他扫视了一眼四周,这所竹楼相当宽敞,楼内的装饰布置虽然不能说是非常精美,也别具匠心。他想海初见当初对代战,不能说没有情意,可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人,却又为何不珍惜,反而任意践踏?
他,不能理解。
幽暗的小径上,有人在急促的奔跑。
必须得逃,一定要逃得越远越好,逃到那个人再也找不到她的地方。虽然她是一司之主,在他人眼中位高权重,可是她知道,她杀了人,就逃不了罪责。因为她在破军院!不要说是那个贱人有武职在身,就算只是打死一个路边肮脏的乞丐,那个人也绝不会饶过她的!
是的,那个人,铁面无情,从不徇私。
因为她有能力,所以她能从小小的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司捕一步步地被他提拔,直到升迁为这破军院六司之一的司主。可也正因为如此,她今天犯了罪,那个人,也绝不会就徇私饶了她。
那个人,连自己的亲弟弟,以及青梅竹马的发小,都不会徇私手软,怎麽可能会放过她?
必须得逃,最好能够逃出雪国,逃到他永远也抓不住自己的地方,否则等待着自己的,只有无情的律法制裁。
慌不择路奔逃的她,没有留意到在前方的路上,出现了一条黑影。
“半夜三更的,这是想要到哪里去呢,海大人?”
随着这个清柔的声音,一条黑色的人影仿佛平空出现在前方的树影之中,挡住了她的去路。
今晚的月亮仿佛比往昔更加的圆,更加的大,但那树影之下的月光,却十分幽暗。她看不清那人的身形,而那人全身都包裹在黑色之中,也看不见他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