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少年又深深行了一礼,退了下去。冷英瞧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皱得更深。
温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怎麽了吗?”她说:“瞧你这眉头皱得,都快能夹死蚊子了,不就是换个人来送公文,有那麽奇怪吗?”
“倒也不是。”冷英说:“不过是他……地劫司最近真的很清闲?”
“他不是说,司主不让他管案子吗?”温雅撇了撇嘴。“大概看他是……呃……‘女孩子’,搞性别歧视?”
“正因为这样,我才奇怪。”冷英说:“他是地劫司的能员,司主海初见的得力干将,从来也不可能闲到无事可做的地步。”
“那……那就说明京城治安好,天下太平了?”温雅歪头想了想,随後自己又否定了。“不对,他说人家不让他插手现在的案子,也就是说,其实并没有那麽太平?那他既然是地劫司的得力干将,这案子有什麽特殊,偏偏不让他插手?”
“海初见不让他插手现在的案子……”
冷英沈吟着说:“到底是什麽案子呢?在地劫司送来的公文里,我并没有看见什麽不寻常的案件。”
哪怕对着这一摞厚厚的公文,却也看不出背後隐藏的真相,於是温雅说:“算了,你就先别想啦。要想弄明白,直接问他的司主不就好了嘛。”
“你说的是。”冷英笑了笑,随即又叹了口气。
“又怎麽了嘛。”温雅说:“你呀,别总是叹气,我家乡有种说法,总是叹气的话,好运都被叹跑了。是说,地劫司居然还有,‘女’子?真是想不到。我还以为,都是‘男’人呢。”
她并不知道冷英为什麽而叹息,因为,他的假期,到今天就终止了。邪灵与银羽的出现,使得他的假期提前结束。虽然舍不得,但肩负着责任的人,即使再眷恋爱情生活的温柔与甜美,也终究还是要重新回归到往日那紧张而又危险的生活中去。
冷英笑了笑。
“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他叫代战,是地劫司主海初见麾下四大侍将之一。虽然刚进地劫司的时候有过一场风波,但事实证明,他是相当有能力的人。”
代战其人,是在两年前地劫司公开选拔武职的时候,被选中进入地劫司的。
那一次的武职选拔,原本并不招募“女”子,而代战得以进入地劫司,是因为他冒名参选,“女”扮“男”装。
代战是平民出身,家境并不算好,再加上唯一的兄长长年卧病在床,请医问药的巨大耗费,彻底耗尽了家底。即使代战想尽办法,也填不满这个无底洞,窘困交加。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地劫司贴出了招募武职的通告。
如果能够入选,成为一名朝廷的武职人员,就意味着能够得到稳定而且不菲的薪酬。这相当具有诱惑力的条件,使得代战怦然心动,不惜改换身份,以兄长之名报名参加了选拔。结果,他因武艺出众而入选,如愿成为了破军院的一名武职,更加被海初见看中,升他做了侍将。
但纸里包不住火,代战成为侍将之後不久,他的真实身份就被拆穿了。冒名参选,原本是要被取消资格赶出地劫司的,却因为司主海初见爱才的缘故,破格留了下来,成了破军院的第一名“女”性武职人员。
有了代战的先例在前,破军院後来又陆陆续续招进了一些“女”性武职,因此虽然男女比例仍旧严重失调,但相对三府六院的其他五院,人数已经算是相当多了。当然,这和破军院的首领是冷英,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原来是这样。”温雅点了点头。
她本来还以为,只有拥有“男人“之名的的才能外出工作,原来“女人”也可以,还可以进入朝堂,担任官职。虽然性别歧视仍旧很严重,但比起自己世界的古代,已经是好得太多了。
银羽的到来,在公主府里多多少少引起了一阵骚动。公主和驸马出外踏青一趟,回来的时候马背上却驮回了一位神秘的“少女”,而且还是个绝世美人,实在令人忍不住就要遐想万千。
银羽被带回公主府之後,不久就苏醒了过来,但醒过来的他又恢复成了那个呆呆的美少年,疑似另一重人格时说的那些话,他居然一句也记不得了。
“所以说,你那些话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不知道……那真是……我说的吗?可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看他这一问三不知的表现,本来还想套话的温雅彻底泄了气,冷英也没有办法。对於这个不知底细的少年,由於他出现得太过神秘,两人一致认为,必须要保守这个秘密。今天遇到的事实在非同小可,除了必须事无巨细的禀报雪皇,不能对任何其他人提起银羽的来历,以免引来不可预期的麻烦。
雪皇在接到冷英的上报之後,果然在严命全国各地务必加强守备的同时,也叮嘱他们小心留意银羽的动向,但不能泄露他的来历。这来历不明的少年究竟是什麽人,留待日後慢慢调查,眼下暂时静观其变,不可轻举妄动。
晚上洗过澡,冷英站在窗边披散着头发吹风喝茶,听着冷雪在旁边絮絮叨叨。虽然他已经表达得尽量含蓄,但一听就知道是在埋怨冷英把银羽带回府来这件事。
冷英知道冷雪又犯了爱瞎操心的老毛病,成天就爱担心一些有的没的。他明白冷雪对自己忠心耿耿,不过有时候忠心过了头也有点麻烦。比如说银羽,冷雪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全神戒备起来,好像他家温雅驸马就是个花心大萝卜,只要看到一个长的像模像样的就会给勾走一样,对他家的驸马大人真是太没有信心了。
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冷英问:“你把银羽姑娘安顿在哪了?”
“风荷馆。”冷雪不情不愿地回答。
要是银羽是温雅带回来的,忠心护主的他恐怕当场就要跳脚了,无奈冷英说这是他带回来的。冷雪除了在心里不停的埋怨公主太实心眼了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哦。”冷英想了一想风荷馆到底在哪里,不由得好笑。那风荷馆位置偏僻且不说,离驸马住的天福园更是有最南到最北那麽远,看来冷雪真是努力杜绝一切驸马爬墙的可能性啊,这要让温雅知道,也不知会是一副什麽表情。
想起温雅,冷英不自觉地就想要笑。冷雪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看到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更加着急。
“公主,这都什麽事啊,您居然还笑!”
“我为什麽不能笑?”冷英笑问。
“公主!”冷雪说:“您真的看不出来?虽说驸马不喜欢小怜那样华艳型的,但喜欢清秀绰约型的,这个银羽,我敢肯定他很符合驸马的审美眼光!”
“哦,这你都看得出来?”冷英笑着说:“我还以为驸马的独到眼光,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公主您还有心思说笑。”冷雪抱怨说:“驸马的眼光是和别人有些不一样,可咱们也和驸马处了这麽长时间,总比别人要多了解一点,仔细看眼神,还是看得出来她的想法的!她喜欢您,觉得您很美,而她看银羽和看您的眼光差不多,这说明什麽?说明她也觉得银羽很美!”
“那又怎麽样?觉得美丽,就一定会觊觎,想要占为己有吗?”冷英转动着手中的茶杯,并不在意。“你也未免也太小看驸马了,她绝不是那种人。你要记得,这个世界上,还有纯粹的‘欣赏’二字。”
“我也不是说驸马一定会怎麽样,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冷雪嘟哝道:“公主您也真是,好好地出去踏个青,带个女人回来做什麽?”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什麽,眼前一亮。“公主,今天晚上驸马会过来,您……您那个……”
“我那个什麽?”
“您……那个……”
冷雪毕竟也没有成亲,说起这话题来难免有些忸捏。但为了他家公主的幸福,也只好豁出去了。
“趁着现在驸马喜欢您,心里也还没别人,您要抓住时机,尽量……尽量多跟驸马亲近,趁早有了自己的血脉,就算将来……有什麽……也不用担心了!”
说着他想到了什麽,嚷了一声:“公主您等一下。”一溜烟地跑了。
冷英一怔,没弄明白是怎麽回事,正在困惑的当儿,冷雪一路小跑着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件银紫色的衣袍。
“公主……”冷雪忸怩着说:“我觉得……驸马似乎很喜欢您穿紫色的衣服,那天我见她看您穿上这件衣服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要不,您今晚还是穿这件?”
冷英愣了愣,接过他手里的衣袍,低头看了一看,随即又叹了口气。
刚一叹完,他就想起温雅才说过不久不要老是叹气,不然好运都叹没了的说法,不由得又笑了一笑。
温雅看似大大咧咧,骨子里却相当矜持,如果不是真的情之所锺,绝不愿突破最後的防线。所以冷英不用担心她会轻易被他人引诱,但同样的,他想得到她也不是那麽容易。
毕竟,那是量变到质变的事。对一个重情保守的人来说,没有足够的感情积累,不会愿意轻易迈过那道槛。虽说现在她和他的感情亲密了很多,但真要到那一步,恐怕还早。
强扭的瓜不甜,感情之事也强求不得,刻意的引诱,是否真能如愿以偿?倒不如,一切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