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绿的茶梗沉浮旋转於浅碧的茶水,阵阵清香飘散空中。
君漓耸了耸鼻翼,噘嘴道:「父皇偏心啦!总是把最好的春茶留给枳。」
落下一子,又并吞了一大片白子,洛枳淡定啜了口香茗。
偏了偏头,「枳~是什麽茶啦!是碧螺春吗?下回也让父皇赐漓儿一壶!哼哼~」
捻了枚黑子,挑眉笑望,「漓,你输了。」
「啊!」
「呵呵,收了吧。」
一手提起壶身,走向窗边,把剩下的茶水灌溉给盆中艳红的花朵,嗅着袅袅清香,洛枳放下空荡荡的紫砂壶,讽刺地轻笑。
「啊!」收完了棋子,回眸便见到洛枳用茶浇花,君漓顿时微忿道:「枳!不喝可以给漓儿喝呀!」
「花非殇,小孩子可是喝不得呢。」
「人家今年十五了!」
「及笄了?」
君漓气得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咳……」瞅着她离去的背影,缓缓抹了抹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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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片片粉嫩的桃瓣纷飞,一道斦长的身影,绚烂的花海也无法夺去她的丰采,一时,看痴了那旋舞的少女。
君漓想起,七年前的惊鸿一瞥,也是在落英缤纷时,不同的只是季节与颜色。
当初的第一眼,赶到的是她的冷,寒得椎心刺骨的孤傲,明明只是静静地坐在树下看书,一身不甚起眼的玄衣,却藏不住她耀眼的光芒……
远处的洛枳冲着君漓笑了笑,拈起一朵桃花轻嗅。
怔了怔,一朵彤云飘上双颊,迅速地晕染开,君漓连忙捧了一大把粉粉的桃花瓣奔向那人。
「枳~」,听着少女急促地呼喊,洛枳凝望她红扑扑的小脸笑道:「还说自己不是孩子?瞧你把矜持庄重都抛後头了。」
君漓怒瞟了她一眼,随即献宝似地晃了晃衣摆中的东西。
「呵呵,怎麽?又想到什麽有趣的?」洛枳细心地一一拣掉华发上娇嫩的花瓣。
笑弯了月牙眼儿,君漓欢快地说:「听御膳房的嬷嬷说,桃花瓣不仅可以欣赏入菜做糕点,还能酿酒泡花茶呢!哼哼~这样漓儿也有自己专属的茶了!」
看着那得意的模样,洛枳宠溺地揉了揉她柔顺的发,配合道:「嗯,那漓儿以後分不分枳喝杯花茶呢?」
「哼,才不分枳喝呢!」语毕,瞅着洛枳哀伤的神情,顿了顿,便改口道:「唔……不过,漓儿很喜欢枳!所以还是可以分枳喝喝几杯的,但是,只有几杯唷!」
洛枳微扬了嘴角,轻声回:「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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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来,她们俩就用衣摆装了许多桃花瓣回去洛枳的凊心草堂。
君漓用手背抹了抹额上的汗珠,把还鲜活水嫩的花瓣浸到晨露罐里,洛只看了直摇头叹道:「浪费!」
整了整身上嫣红的裙袖,君漓也不在意洛枳的埋汰,漾开了一朵笑颜,转个圈子,「枳,下个月的祈福祭典圣女要献舞。」扭捏了一下又说:「漓儿想先跳给枳看!」
洛枳怔愣原地,她知道自圣女十岁起,每年春之祭便要献舞至出嫁,以祈求沧浪国泰民安,只是她不能离开宫中半步,更何况是远在後山的祭坛呢?虽然想看,但她从未表现出来。
残阳如血,一抹轻灵的红影旋转跳跃在简陋的草堂内,一簇簇的桃花飘香,雪白的发逐渐染上晚霞的橘红,清脆的笑声响起又倏地隐没,君漓舞得忘我,娇俏的宛若暮色中翻飞的精灵,只见她嫣红的裙摆绽放出一朵朵艳丽的花儿……
洛枳温柔的眸中只有君漓卖力舞动的身影。
那晚,她没有梦见十六年前的血腥,梦中浮现的是——那年夏天,那棵会开花的树。
那场属於她们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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