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回到卧房,石耀光问水监清道:「表哥,对於小表妹的病,你有几成把握可以医好?」
水监清谨慎地回答:「我细阅过医书,总结前人的经验,加上采摘到的奇花异卉,约有八成可以根治。」
石耀光又拿出紫水晶石把玩着,道:「又一个人说我们是神仙下凡,只要修,可以重返仙庭呢!表哥你对於这种说法有何见解?」
「这不过是无稽之谈,不可采信。」
「我也觉得老百所算荒谬。如果我们是神仙下凡,那麽我们便有法力,怎会如现在般平凡人一个!但是他这样说有何用意?」
水监清摇了摇头。
石耀光又道:「他还说这个紫水晶石有神秘力量,我看它蛮漂亮的,用来摆放在房中装饰正好,至於其他用途,想是他吹嘘吧。」
水监清答:「他想促销也无可厚非,不过不必理会这点,你就
把他放在床对面的木枱上吧。」
石耀光依言照做,又推开窗户,然後钻入被窝中。
就在两人熟睡时,对面的紫水晶石映着月光,互相呼唤,并发出淡淡的银紫色光芒,渐渐地扩大至他们二人身上。
云雾缠绕、瑞气氤氲、琼花琪草、珍禽异兽,说不尽的清淑灵明;三数间琉璃瓦窗框、碧玉搭造的屋顶、翡翠砌成的殿宇楼阁,晶莹剔透,气象万千。一位白鬓银发、满面红光、祥眉善目的老翁踏着彩云正对胸县圆镜、身材挺拔、剑眉星目、凌着清风的白衣男子说着话。
「镜弹,你这次失态事有可原,假使你一早制住火烘儿,也难保他不搞别的花样。莫若我跟王母娘娘说项,请她薄惩你,将你贬去云圃园中习役打理十日,也强过被谪下凡历练。」
镜弹闻言答:「多谢仙翁关顾。但我若早些跟王母娘娘开口言明,使她
摒退火烘儿离席,也不会发生後来之事。流壁玉液得来不易,乃王母娘娘精心从生长在五彩山峰中收集十年才沈淀的仙岩灵浆所制酿;该玉瓶也是一件难得宝物,今骤然毁去,岂不令人痛惜。幸而仙婢没事,否则就更难饶恕了。」
仙翁闻言仍劝道:「两仙婢道行尚浅,那片云霞原是王母娘娘赐予使之护身的一件法宝,照道理足以抵御火烘儿攻击,想必是仙婢心神不集中致使火烘儿有机可乘。王母娘娘今借机责处两仙婢,可能另有深意想藉以锻链她们,故在她们下凡後还安排些劫难。但对你却未免太过苛责。」
镜弹又回道:「不要紧,我就把这次下凡当作修练好了。仙翁不必替在下忧心,只是仙婢有什麽劫难?可有解救?」
仙翁瞥见镜弹向来冷淡的脸容上有丝着紧,加上又不听劝执意下凡,不由得心里暗忖,「莫非
他动了凡心?」嘴吧没停道:「她们一个不慎将玉瓶弄碎,另一个忤逆来宾,失礼众仙前,故应备受灾劫,详情这时我也未能尽知,只知道你和火烘儿将来有机会帮助她们。」
镜弹松了口气道:「这就好。这次下凡,不能携带法宝,法力也会尽失,我这面宝镜烦请仙翁你替我保管,日後交还给我。」
仙翁接过宝镜,端詊半响道:「这面宝镜自有精灵,就算没有法力也有伏妖驯兽之能,你今趟历练正好有用,我到时下凡一趟交与你吧。」
「这未免不太好。」
「放心,王母娘娘没有严令不能相助,我不会受责的。」
镜弹见仙翁盛意拳拳,便答谢他。
这时候,一红衣羽冠、浓眉大眼、身高魁梧、丰神如玉的男子到了二人跟前,他望了望仙翁,再转向镜弹惶惶然道:「对不起,镜弹,我的任性累了你被贬下凡。」<
BR>镜弹惊奇的注视火烘儿道:「估不到你也知错,不过我并未怪你,这件事你最应该向两仙婢道歉。」
火烘儿闻言想起那仙婢的一巴掌,更形不安道:「仙婢凶巴巴的,我可不敢向她们搭讪。」
仙翁抢着说:「真是奇怪,还有事情会令你不敢做麽?果真如此,也不会斗胆破坏王母娘娘的寿宴了。」
火烘儿辩道:「这个不同,当时我觉得无聊,镜兄又不理我,我只是好奇想探知她们云霞下的容貌,估不到会弄到这麽严重受责。」
仙翁啧啧连声道:「仙禽献舞、享用仙果美境,这些你都喊无聊的话,那凡间的繁琐纷争你必然不会觉闷,正适合你。只是要其他人跟着你下凡受苦,你可会过意得去?」
火烘儿面带愧色道:「南极仙翁教训的是。」
仙翁又道:「远处好像是月老同那两仙婢正过来,你向他们道个歉,
彼此消了芥蒂吧。」
水监清正想继续观看来者样子,忽然感到被人推了推肩膀,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清儿、光儿,天已不早,已近响午了,你们不要再睡,快些起床吧。」眼前景象怱地一蒙,他再睁开眼睛看时,只见自己身在床上,床边站着姨母。知道原来刚才自己在发梦,他忙坐起身来,瞥见表弟神色有异地起身,联想起刚才梦境,正想开口,姨母又道:「你们快洗过脸用膳,不要让我们久等。」
於是乎,水监清只好将一肚子话语吞回口中。
水监清如常穿了件白色长衫,但却觉得闷热,不禁讶道:「天才交春,理应温暖潮湿,为什麽这样热的?」
石康年答:「我们快驶到炎炎国,那儿有四时不灭火山,日照无影,气候乾燥,故这麽燥热,你们快换过短衫裤吧。」
水监清依言转身回房,但瞧见表弟神色
苍白,关心问:「表弟,你脸色很差,没事儿吗?」
石耀光正要开口,但禁不住「哇」的一声,呕吐起来。
「光儿,你见怎样?清儿你快些看看他发生什麽事?」
水监清忙拉起石耀光的手把起胍来,不一会儿,开口道:「表弟患的是痢疾,可能是吃了不洁食物引起,大概是火舞大会那晚,他吃了路边小食,再加上天气炎热,引发病症。姨丈放心,待我执药与他煎药汤服下,他再睡一觉,应该很快没事的。」
「那麻烦你了。来,光儿,爹扶你入房休息。」
转眼间过了三个时辰有多,海船刚好抵达炎炎国停泊在关口。水监清见石耀光吃过药在房中睡觉,身体渐安,便拿起宝镜,换过长裤,打算上岸去。
石康年道:「时近黄昏,不如你明日再上岸去观光吧。」
水监清答:「不妨事,现在才是下午,气温稍降,
正宜观光,顺便去附近药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药材,表弟就交由姨丈看顾了。」
石康年道:「这层我自然会。」
水静在旁也道:「我们会照顾表哥的,堂哥,你早些回来,不要去晚。」
水监清微一颔首便跃上岸去。
「我们这个炎炎国由两个岛屿三座山岭组成,其中与邻国相近并设有海口的这个岛屿叫无火岛,上有两座山峦,一高而宽广,另一低而窄小,前後相连。高的叫无炎山,虽有火山但不喷火且山顶气候异常寒冷而得名;低的叫火炎山,虽有火山口,恒年常热但却不喷火焰,山岗兼有小潭,潭水温暖。因这两座山都有『炎』字,故国名因此命名。当地国民一半人口居住於两座山峦间的低洼地带;小部份人聚居於火炎山下近海口我们这儿,另一小部份人则住在无炎山对面,隔着条细小海峡的自燃洲中。因洲上
有一个沃焦山终年燃烧,山上遍植树木,虽说近几年湖面淤塞经常泛滥,但人们仍可用地势较低的树木树皮造出火浣布拿到对岸低洼地方的巿集变卖赚钱。客倌问我们这里的药房,却要到低洼地方才可找到。但因近两年来,火炎山突然有猛虎出现,故居民莫不改由山脚下小路绕道而行,而不越过山岗那条山路。可是天已近黄昏,山脚下小路要两个时辰才可到达,不如客倌你在我们这间客栈租间房过夜吧。」
水监清听完跑堂长篇大论介绍完当地风志,才说到自己想知的事情上,不禁好笑,又问道:「那条山路需要几耐时间?」
跑堂答:「行山路虽近,只要半个时辰,经过山岗小潭不久便到步,但却危险得多。客倌无谓冒险,丢了小命就不值了。我们客栈过夜费相宜,还是寄住我们客栈一夜後再赶路吧。」
水监清随口
讹道:「这儿离海口甚近,我可以先回去再算,这儿是茶钱,请你替我结帐。」
跑堂答应着,手快脚快地收拾拿钱。
水监清步出客栈,看看天色,见还有日光,想想如由山路而行,最多个半时辰可以往返船上,凭着宝镜护身,不怕恶兽,虑及表弟病体需要几味手头上没有的药材才可根治,迳自朝山路走去。
自燃洲,由於有座活火火经常喷火,气候甚热,若不是岛上植满林木,为此带来一点凉意,居民也不会寄居其中。岛上百几户民房絶大多数靠取山口附近树木的树皮造成火浣布拿去对岸岛屿巿集贩卖赚钱过活。可是近几年来天雨频繁,山腰上的大湖年久积聚淤泥,造成泛滥,令山上四周树木被浸蚀,居民只好用离火山口较近的树木树皮造火浣布,造成不少损失。为此百多户居民有部份迁徙只剩现时数十户。刘夫人
与女儿刘俐就是其中逗留在此地的一户。刘夫人乃中土人氏,後随其夫移居到自燃洲处落地生根,但其夫在女儿三岁时染病身亡,刘夫人就矢志守寡并靠织火浣有养大女儿刘俐。只是刘夫人长得甚美,虽年届三十几岁,但婀娜多姿、风韵猷存,附近居民一些单身汉子莫不借意献恩勤,偷窥颜色,然而刘夫人不为所动。及至女儿渐长,出落得天仙化人,引来更多狂风浪蝶。惹得刘夫人甚为烦恼,因为每次出门到对岸巿集售布,都会引来一些单身男子借故向其女儿搭讪,这个现象直至女儿两年前有次因误食不知名毒草失声才稍变。
这日,刘夫人把连夜织起的火浣布拿到眼前再三检查,一边看一边咳,刘俐在旁不禁拢起细长的柳眉,拿起一张木板写道:「娘亲连日操劳,好应该休息,不要再操心了。」
刘夫人答:「家无恒
粮,好不容易发现几株树没有被浸蚀,再不赶起布匹巿卖,下个月就没有粮食吃了。」
刘俐又写道:「娘亲就为了收集乾树皮,往沃焦山山脊跑,日间四处搜觅,夜里挑灯赶织,不顾身子,现在起了乾咳,再不好好休息,患上感冒就麻烦了。」
刘夫人遂答:「娘亲知道俐儿担心,娘亲这就去睡,明天精神好些再到对岸巿集贩卖。」
刘俐写道:「孩儿今晚煮饭给娘亲吃,娘亲就好好休息。」
刘夫人点点头,回房去。
刘俐手脚伶俐地在半个时辰後煮好一窝碎肉粥同一碟清菜,端放在桌上後,走进卧房去轻轻摇了摇母亲,但未见转醒,见她面色异红,探了探额头,感到炙热,原来母亲发起烧来。
刘俐心头一急,忙拿条布湿水敷在母亲的头上,替她降温。
未几,刘夫人悠悠转醒,见女儿红了双眼睛望着自己,轻
声细语道:「俐儿,为什麽忧伤呀?」
刘俐见母亲醒来,转忧为喜,取过一木板疾书道:「娘亲,你见怎样?你发高烧,刚才一直昏睡不醒,现在有没有胃口吃些清粥?」
刘夫人但觉全身乏力闷热,见字才知道自己病倒,因说道:「我吃些粥再睡,明日你去对岸请大夫替娘亲看病吧。」
刘俐依言扶起母亲,拿着汤匙喂给她吃,只是刘夫人精神不振,吃不到半碗便推开道:「够了,我很困,明天再吃过吧。」
刘俐不好用强,便让母亲睡回床上。自己也匆匆地吃了几口,回房休息。
翌日天刚晓白,刘俐便起身换过粗衣裙,又把隔夜粥煮热盛了碗放在母亲床侧,才急步离开。
适巧对岸近自燃洲的邵大夫去了余府应诊,刘俐只好找另一间药店的大夫出诊。在一阵软磨下,石大夫才勉强答应跟随她到自燃洲一趟。个
多时辰後,他们终於来到沃焦山下近海口旁的小屋。
「没什麽大碍,令堂只是感染上风寒,加上邪火入肺,才会发烧,刚好我带来的这几味药正适用,你用五碗水煎成一碗给她服下,连服两日,过两日再找我,到时我再给她诊治过。」
刘俐写道:「多谢大夫。」
石大夫回答:「不客气,共收十两银。」
刘俐又写道:「这麽贵?」
「已经不算贵,每次出诊要额外收取八两银,其余用药都是些贵价药,已经算便宜了你。」
刘俐只好付钱,接过药包,然後送大夫出去并替他付了船费渡海。
回到家里,看看四壁,只见灶房剩下些许白米,够两餐食用,钱罐则只有五两银,不足以应付下次应诊费,她不禁踌躇起来。
「俐儿。」
听到母亲的叫唤,刘俐走进房中。刘夫人道:「大夫已经走了吗?」
刘俐写道:
「大夫看过娘亲你了,他说你没什麽大碍,只要服药休息,好快没事。娘亲,待我煎了药给你用後,我想拿布匹出巿集去贩卖。」
刘夫人讶道:「为什麽这般着急?等娘亲病好再一起去吧。」
刘俐又写道:「不能等了,家中不够钱用,再看大夫便交不到医药费了。」
刘夫人道:「你一个弱质女子,又是个哑巴,怎去卖东西?」
刘俐写道:「不妨事,我以往曾经多次随娘亲出巿集,认得了路;至於叫卖,我可以用木板标明价钱,等买家付钱。不过女儿倒担心娘亲一个人卧病在家没有人照顾,所以迟疑。」
刘夫人想了想,道:「我没事,若有事可以叫对面屋的何大叔过来帮忙。但是你自己一个人出去外面卖布要小心。」
刘俐写道:「女儿知道,女儿这就去煎药再出去。」
刘俐走了几个行店,原来近来有多艘
远洋海船载着丝绸来到此地贩卖,部份国民更加改用丝绸穿着,所以火浣布并不涨价。有个大户提点她到近海口火炎山山脚的大户人家贩卖,因其居近火山,气候炎热,且人口众多,火浣布既耐热又耐寒,必然肯买。於是她绕过山脚小路,花了二个时辰来到海口并向一靠於山林捕猎野兽为生计的大户人家以高价卖出了几匹火浣布。见手头上的布匹卖完,家里所余的布料迟些时候再卖也未迟,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便起程往回路走。
然而瞥见在离山脚小路没多远的小凉亭内,几个男子正喝着酒,其中一个尖额长脸、细长眼眸、高鼻薄唇、斯文书生打扮的正是往日时常向自己纠缠的首相之子余慕其,她忙止住脚步,背转身想避开。但是余慕其经已瞧见一粗衣布裙但长得极美的少女,正是等待已久的刘俐,立即走上前拉住她的白
嫩纤手,笑道:「刘俐,我总算等到你了。昨晚家仆将因为送邵大夫回药铺,才知道有个哑巴想请邵大夫出诊替她娘亲治病,而当时邵大夫正替我妾侍诊治,所以哑巴只好改请岛中另一个收费较贵的石大夫出诊之事告知,我立即猜到是你,於是今早请了邵大夫往你处走一趟,刚巧你外出到这儿卖货,於是只好在这亭等候。我们等了一个下午,这儿风光甚好,你就陪我喝一阵酒才一同回去替你娘亲治病。」说着便去拿酒杯往刘俐的嘴边一倒。
好呛!刘俐咳了两声,被迫咽下口烈酒,立即被火般炙热感觉弄得乾咳,忙不迭伸手去推。
余慕其见佳人不胜酒力、薄晕红脸、更添丽彩,又爱又怜道:「既然你不爱喝酒,不如吃些桂花糕吧。」
趁余慕其拿桂花糕时,刘俐抽回己手,从怀中取出一木板疾书道:「多谢余公子关心
,家母之病已请过大夫看治,不劳挂心,恕不奉陪,小女子还要赶路,再见。」写完又把送过面前来的桂花糕往外一推,顾不得掉到自己裙上弄脏了,匆匆地把木板塞到余慕其手中,转身就跑。
跑了一阵,见余慕其没有追来,刘俐才放松脚步,看看四周,原来自己不知不觉来到火炎山山路捷径口。眼看原来山脚小路不能行了,怕再被纠缠,而眼前这条山路又有老虎为患,天色接近黄昏,不禁犹豫起来,暗忖:「老虎通常入黑才出来咬人,不如趁黄昏前赶路,应该没事吧!」於是乎不再犹豫,快步沿山路走去。
刘俐边行边想,当初她才及第,随母亲往对岸巿集贩卖布匹,适巧余慕其逛巿集见她们母女,惊为天人,借故上前向她搭讪,刘俐年纪幼小,见余慕其外表斯文,便随意说了数句,既告知居住地址又告诉她的闺名
。後来余慕其几次到她们家探访,又邀刘俐到山上游玩,刘夫人因他是首相之子,不好得罪,便让女儿跟他游玩,叮嘱他们早去早归。
刘俐随其上山,怎料在无人迹之时,余慕其突然露出真面目,一把揽住她上下爱抚,又索吻起来,吓得她用力推开,急忙逃走。
凭着对山上熟悉,刘俐躲到一山洞静等余慕其离开,其间因肚饿随手摘了一些果实吃,怎知回到家里,正要向母亲报告经过时才发现自己失声。及後,多翻延医也不能医治。後来,余慕其派媒人向刘夫人提亲,要迎娶刘俐作妾,但被刘夫人以女儿变成哑巴为由婉拒婚事。余慕其在其父阻止下才罢休。然而仍间中找刘俐纠缠,使刘俐不胜其扰。
刘俐有时心想,如果当日不理会他就不会被其纠缠不清。就这样不觉走到小潭,但见流水淙淙、蒸气腾腾,恰好刘俐此
时酒气攻心、头晕目眩,看见自己身上和布裙都沾了污垢,便在小潭旁拾起火石,堆了把火,脱下衫裙往火中烧洗;又见四周没人,受不了小潭水清温暖的诱惑,索性往潭中浸浴起来。
水监清走了一个小时,在无火岛低洼地带的巿集找到了间药材店,刚好他们最近入了批货,所以水监清顺利地买了所需药材。见天已踏入黄昏,忙走回山路而去。途经山岗小潭时,一眼望见有人在嬉水,不由得多望了两眼。
这时夕阳西下,橙黄色的光辉映照潭水,焕发出一层金光粼粼,潭水中的女子香肩微露,一双白晳纤手拨水洒身,一身玉骨冰肌,杏脸桃腮,剪水双瞳,顾盼生妍,加上挺鼻柳眉,樱桃小嘴,浅笑盈盈,令人惊艳陶醉。
水监清呆了呆,直到一阵细微窸窣声从身侧响起,他才醒觉回过神来,立即收回目光。
忽然一阵
冷风伴着股腥风刺鼻从後侧卷起,然後窜出一只一丈大小的斑纹大老虎。水监清忙掏出宝镜,一射下仅照到大老虎的尾巴,大老虎见镜光惊惧,往前跃出避开,见潭水有人又往潭中扑去。水监清情急大叫:「姑娘小心,有老虎。」
正享受着温泉涤身的刘俐眺望夕阳霞晖,知道时候不早,正要起身上岸穿衣戴帽,免得天黑才回家。然而听到一阵异声,抬眸一看,只见一白裤短衣的挺拔男子立在身後没多远的草丛边,想起自己赤身露体,不禁羞红了脸,忙不迭把身体全浸在水中,只露出脸儿来。这才有余暇见到男子身侧窜出只大老虎,又听到男子的叫警,惊慌下往另一边游去。
水监清赶在老虎身後跑到潭边,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往少女方向游去,赶及在老虎扑向前挡在正面,把少女搂入怀中,同时又把宝镜高举直照向
老虎双眼,被金光射目的老虎负伤受制发出声怒吼,挣扎了两下,半响才倒闭潭中。
水监清见状松了口气,感到怀抱中吹弹欲破的冰肌,心神一颤,再近看少女美丽无瑕的含羞面容更觉一种熟悉感,不觉心中一动,忙凝一凝神,放开她把死去的老虎拖到地上放低,然後转过身背住她,沈声道:「刚才失礼了,现在老虎已死,姑娘请上岸更衣免得着凉,在下会待姑娘穿妥才转回身。」
被搂进怀抱的刘俐但觉一阵依稀的熟稔和安全感,但细想下自己又未曾见过这麽一个剑眉星目、俊秀挺拔的年轻男子。见他手拿着面镜子发出强烈的金光把老虎杀死,不禁又是感激又是害羞,两颊潮红不敢直视他。见他放开自己转过身来让自己穿衣,心中感激更甚,暗付:「原来他不是一个登徒子。」
刘俐依言上岸穿回衣裙和戴上火浣布
所造的帽子,然後拾得一块树皮,用带来的竹笔快写道:「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好将你的恩惠铭记在心。公子衫裤湿透,请往小女子刚才所起的火堆弄乾,免得着凉生病。」
水监清接过少女递过来的树皮一看,这才知道少女原来是个哑巴,照她所写走到火堆前,又怜惜道:「姑娘因何成了哑巴?可以告知在下麽?」
刘俐见问,便取过树皮,把两年前误食毒果之事告知,并道虽然多次求诊,但仍不得救治,至今已作罢。
水监清见了,又细问毒果的形状,颇似自己以前从一本医书看到所提的一种果实,但未见其物,不敢妄断,因说道:「现在已是黄昏,未知姑娘家在何虎,可容告知在下,明日好登门造访,访探那毒果,或许有法可解。」
刘俐微一迟疑,见他满面诚恳,便写下地址後向他告辞。
水
监清目送她离去後,直到把身上衣裤烘乾,才拖拉着死老虎匆匆地下山回船。
石康年站在船头眺望,见到儿甥拖着死老虎走回来,便迎上前去,问:「清儿,为什麽去了这麽久,天都已经入黑了。而且又拖着只死老虎,莫非你去打猎麽?」
水监清便将自己抄山路捷径在小潭遇到一个少女被老虎袭击之事告知,但略过该少女正在潭中洗澡那段,又告知那少女因误食毒果变哑,自己承诺会在明天上岛找她好研究医治。
石康年道:「济世救人原是好事,幸好你有面宝镜在身,不畏虎狼。只是给光儿的药你都买齐了麽?」
水监清答道:「都买齐了,因近海口地方没有药铺,甥儿要经过火炎山到低洼地带巿集才买到药材,所以回来时间稍晚。表弟没什麽事吗?」
石康年答:「光儿没什事,只是刚才醒来叫肚饿,你姨母
煮了些白粥给他吃,现在又睡过。你快些去煲药给他吃吧。」
水监清把死老虎交与姨丈处理,自己将怀中药材拿出走进灶房。
这晚,天色蒙胧,水监清在石耀光饮过碗药後,收拾妥善,便上床睡,希望再续梦境。
「表哥你的药真行,我睡了场觉,现在已经不痛了。待会儿我陪你一起上岸去。」
天方一亮,石耀光便起身,精神奕奕地走到水监清旁边把他吵醒。
睡了一晚都没有发梦,水监清略觉失望起了身,见表弟龙精虎猛的样子,把了把他脉络,後道:「你的病已经全好,可以任意活动。」
「昨天表哥你遇到哑女,并约今天到她家,我也想去看看那毒果呢。」
正进来的石康年听见对话,问道:「光儿,你的病刚好,不宜去远的地方吧。」
石耀光答:「我现在很好,生病闷在房里已经一日,难得复原,
正好出外舒展筋骨,表哥也说我可以任意活动的。」
石康年询间地望向水监清,见他点点头,便道:「那好,我也陪你们去一趟自燃洲。」
「爹不是要贩卖货物吗?怎好陪我们去?」
石康年又答:「自燃洲的居民专织火浣布,我想亲身去他们处,不经行店,或许能以较相宜的价钱买得几匹火浣布将来再转售给别国。用过早膳一齐出发吧。」
天方晓,刘俐即起身潄洗,煮过简单早点,便去母亲房中,把早点连托盘放在桌上,拿起木板竹笔写道:「娘亲,你见怎样?我拿了些早点给你吃。」
刘夫人睁开眼睛缓缓坐起身来,道:「我已经退了烧,虽然喉咙仍觉痛,但已经好好多了。你不要只顾我,也去吃早点吧。」
刘俐又写道:「我会的。娘亲你先吃,吃完我再去煲药。」
刘夫人吃道又问:「昨天卖布顺利吗
?你去後余公子找上门,你有没有见到他?」
刘俐遂把昨天的经历写了出来,只除了自己被人瞧见在潭中浸洗一事隐瞒外。
刘夫人见罢摇摇头,道:「余公子竟然当众轻薄你,真是不知耻。你以後见到他也要小心些,尽量避开他。只是那个救你脱虎口的男子会否如言到来并未可知,你辜且听之,不要抱太大期望。」
刘俐写道:「我看他甚是诚恳,想来必守信用。至於余公子,孩儿自会小心避开他的。」
待母亲吃完後,刘俐又转去灶房,匆匆地用过点心,便生火煲药。半个时辰後,从大门传来一阵敲门声。
刘夫人说:「孩儿,快看看是不是你那救命恩人来了!」
刘俐连忙走去把门一开,怎料眼前出现的却是余慕其和一名家仆,於是便想关上门,但被余慕其阻止,道:「刘俐,昨天你匆匆离开,我只好今天命
仆人带来水果探望伯母,你不招呼我进去吗?」
刘俐从怀中掏出木板竹笔回言道:「多谢关心,家母没什麽大碍,只是要休息不便受访客打扰,余公子还是请回吧。」
余慕其却说:「我远来一翻心意,你何不邀我入内稍坐,我不会吵到伯母的。」说着正想拉住刘俐往屋内走,却被背後传来的人声止住。
「这位公杛且慢拉人,在下有事相问。」
余慕其转过身,见到三名衣着不同本国的男子站在身後五步之遥,其中一名较年长的人开口说出刚才的话,便问:「你们是谁?不要多管闲事,你问我所为何事?」
刘俐见到来人,面色一亮,甩开余慕其的拉扯,上前迎向另一名长相俊秀的白衣男子。
余慕其不满刘俐对陌生男子亲热的神情,又质问:「刘俐,这人是谁?」
石康年正要答言,却被水监清打了个眼色止住
。刚才见少女被那人拉扯,水监清骤然心中不悦,又见少女依偎身侧,一脸不愿见那人神气,更加不满,见到他问完姨丈後又向少女质问,便止住姨丈答道:「敝姓水,不知公子为什麽拉住这位姑娘?」
余慕其不耐烦道:「我是她的朋友,今日来探望她母亲的病情,刚才正要跟她进屋,你们来此地有何目的?」
水监清刚才从後面早听见他们的举动,见他没有答实话,又见少女拉了拉自己的衣袖,摇手示意,也诓他道:「我们从远方来,昨日承她相约今天到访替她娘亲治病,我是大夫,其余的是我的杂工。余公子,病人需要休息不便打扰,还请你和你的仆人回去吧。」
余慕其见水监清婉言相拒,又见来者三人比己两人还众,动起手脚来必然吃亏,只好悻悻然唤过家仆掉头离去。
刘俐这才扬起笑容比手划脚的招呼众
人入屋坐定,拿起竹笔木板写道:「刚才多谢出言相助,小女子姓刘名俐,还未知怎样称呼各位?」
水监清向她介绍众人道:「我叫水监清,这两位其实不是我的杂工,而是我的姨丈和表弟,分别叫石康年和石耀光。刚才偶然听到那人提起令堂生病,所以我才将计就计骗他,不过我也略通医理,不知令堂所患何病?可容一见麽?」
刘俐闻言正要执笔回言,这时候,内房门一开,穿了衣裙的刘夫人从里走了出来,对众人行礼道:「妾身刘氏,因感染风寒未能早出奉茶,还望见谅。」
石康年跟刘夫人打了一个照面,忽叫道:「你不是巧娟堂妹吗?」
刘夫人听到便细看来人,欣喜道:「康年堂哥,好久不见,估不到现在此地跟你重逢。」
石耀光在旁见状便说:「爹,他们是我们贵亲?」
石康年指着刘夫人道:「
孩儿,这是我的堂妹,你的堂姑母,自从二十年前她嫁与楚王堂弟刘凡,我便与她失去联络至今。巧娟,这帀人一个是我的孩子叫耀光,另一个是我的儿甥,叫水监清。这麽多年来我几次前去你家乡找你,都遍寻不见,还以为你已不久人世,你别後遭遇如何?」
刘夫人见问,叹了口气答道:「自从二十年前妾身出嫁给先夫没多久,楚王联同几个王爷一同谋反,先夫怕被牵累,连夜带同妾身躲进一艘海船逃到这儿,不久传出当时吴楚七国之乱被周亚夫将军平定,一众叛军被捉拿处决,於是先夫便和妾身在此地落地生根。两年几後,此女刘俐出世,先夫跟当地居民到无火山打猎为生,又过多三年,听说景帝退位,武帝即位,因思返故乡,但在临行之际忽染重病而亡,剩下妾身和幼女,因此未能乘行。幸好妾身学识织树皮成火
浣布变卖过活,日子尽可度过。可怜此女甫出生後三年便不见爹面,两年前又因误食不知名毒果弄致成哑巴。日前若不是幸遇监清表侄,我女儿便成虎口粮食了。未知你们因何巧遇到此?」
水监清见问便答:「我随姨丈、表弟他们远洋经商兼游玩至此,适巧表弟患痢疾我便上来往访药店执药,在山岗遇见刘表妹遇险救她出虎口,因知其失声,便约她上山找那毒果好研究医治,而姨丈则想买几匹火浣布,故与表弟一同前来。适才听一公子言及表姑母你患风寒,可否给表侄把脉诊治?」
刘夫人把手伸了出来让他把脉,边说道:「妾身偶然因连夜织火浣布才至发高烧,日前女儿岛上石大夫执了剂药,经已退烧,现在好好多了。近来湖水泛滥,难於寻觅乾树皮织布,康年堂哥需要火浣布,难得妾身还有几匹未卖,不如贱价卖
给你吧。」
石康年回答:「怎好占堂妹便宜!堂妹劳心劳力,为生计才织好这几匹布,我如若要也应以巿价买才称公道。」
「我们亲戚一场,不好计较。」
石康年仍道:「就是亲戚才要数目分明。堂妹不要强辩,这二百两银就让我买了你这十匹火浣布吧。日後我到别国再转售也可卖得高於这个价钱两倍呢!」
水监清也说:「表姑母不要推辞,收下姨丈这翻心意。你的病没什麽大碍,只是风寒入肺,虽然得石大夫药剂,但要根治依他处方要多服三至五天,恰好我带有防风,专治风寒止泻,让我跟表妹上山访完毒果後再到船上执药并由她带回来给你服下,大约一、两剂就根治。」
刘夫人答道:「如此劳烦表侄你了。俐儿,你就带路,随他们上山一趟,找出毒果并执好药後再回来,早去早返,虽然沃焦山没有猛虎,沿路山崖峭壁也要小心。」
刘俐写道:「孩儿知道,母亲在家好生休息。」
刘夫人答:「我会了。」
随即众人起身告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