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後的爸爸一句话都没有说,戴着眼镜一脸严肃的看着报纸。我觑了觑,最後一家人上了餐桌吃饭,言谈间老爸和平常没什麽两样,但我却紧张到流手汗又脚抖。饭後我问了老妈为什麽爸爸都不生气,老妈只是很理所当然的跟我说「这样不好吗?」这样不好吗?不会不好啊,只是很奇怪……完全不懂老爸在想什麽。
我们戴着口罩坐在车上,一路上老妈还是很热情,一直问安思翰有没吃饱啊、这个假期开不开心,因为被打听到他的工作是刺青师,老妈甚至问他她适合刺怎样的图案,被在一旁开车的老爸狠狠的青到不敢问。让我们两个都笑翻了。
下车以後老爸叫我去後面拿行李,我愣着还没动就被他喝斥。吓的我用跑的跑离现场。他们在一边安静的交谈,我跟老妈整理着行李。
「老爸不会骂他吧?」我担心的看着他们的方向,老妈巴了一下我的手说:「不要假借那样就动作变慢,你们赶不上车子就揍你。」
「干嘛这麽凶啦,臭老妈。」我别着嘴看她,又将视线放到交谈的男人们身上。
不一会儿,安思翰朝着老爸行个礼,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这画面让我更不安啊!
老爸讲完以後就走来开车,他们走了以後我不停的追在安思翰身後,「欸欸欸,你们两个在说什麽啊?」
「那个啊───」他面带微笑的看我一眼,「你以後就会知道了。」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样?两个到底在装什麽神秘啦!
疲倦的下车以後打算回家好好睡觉,昨天睡在露天的环境下整个脖子硬到让人受不了。往左边撇了一眼看来没什麽异样的男人,他昨天,真的把手借给我睡了吗?那手臂不会觉得很痛吗?为什麽他要这麽做──
「你看。」他停在原地,指着蹲在我们家楼梯口的女人。
那火红的装束、浪漫的大波浪卷披散脑後,整个人看来很美艳,可此刻却一脸绝望的蹲坐在那,忧郁而诡异。
我快步的朝着她的方向跑去,「林子靖。」
女人抬起头,看见呼唤自己名字的我却恍若未闻,直往我身後的男人看去而且一脸破涕为笑。像是个担心丈夫晚归的妻子──最後那张俏脸垮了下来,失望的吁了口气。
「真夏,是你啊。孟仁呢?」在周围又盘旋了一圈以後她很乾脆的用问的。但又意识到问我这个问题我会怀疑,所以笑开的说:「好几天没有找你们吃饭了,会想你们啦!」
我看着她不知道该摆怎样的表情。子靖啊,太明显了知道吗?难道你根本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在我眼里会有多麽心疼吗……
「孟仁现在不在我这,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络了。」我老实的跟她说。「上来喝杯茶吧?」
看着她那深到让人无法不注意到的黑眼圈,着实有点吓人。
「不用了……」她扬起苦苦的笑,步履蹒跚的往她习惯停车的地方走去,「不在,你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子靖……」我伸出手抓住她的,这只是个小动作,但我却必须鼓起全身的勇气才能抓住她。她回头对我叹口气勉强的扬起嘴角後甩袖离去。
整个人深陷在她刚刚那抹苦笑中,双脚钉在原地动不了。我应该要追上去的,好好的问她,让她把所有放在心里的秘密跟我分享,我要告诉她我知道所有的事,我可以接受她所要跟我坦承的事实,我可以──
接着我的背後感到一股推力,逼着我往前踉跄了几步。我回头看着那个始作俑者,他正双手抓着背包带冷冷的看着我。
「想追的话就追去吧,不要犹豫。如果你有什麽话想跟她说就大胆说出来。」他说。
奇怪的是,经他这麽一说以後我像获得了某种魔法,脚能动了,心里也充满了勇气。我迈开大步朝着子靖消失的方向跑去。
她背对着我发呆,我打算悄悄的走过去,就好像以前一样吓吓她。想到她会有的表情我就觉得很开心、很好笑,忍住在靠近她以前就开始的笑意,我蹑手蹑脚的靠近她。她伸手抓出放在包里的手机,手机不停的震动,她接起电话。
「喂美华──」
听到这个名字,我靠近她的脚步顿在了半空中,时光的流速瞬间缓慢。
「恩,他真的没有在尹真夏那。」她摀着自己的脸难过的哭了起来,「我怎麽办,我一直找不到他真的快疯了──」
心脏剧烈的在我胸口跳跃,不断的撞击着我的胸骨。有些什麽东西被困在我的喉头让我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我的大脑混乱的全搅在一起,那让我觉得很难受。回忆强迫进入我的脑海当中,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种种似乎历历在目。脑子里疑惑的声音不断的问着眼前离我不到一公尺的女人───为什麽会和那个叫做徐美华的人联络!
「我、我真的好难受──快要不能呼吸了。美华,救救我──」她哭着朝电话那头的徐美华求救。求救……多麽讽刺的两个字。
她不停的向徐美华哭诉她这几天的心情还有去哪里找过曹孟仁等等的经过,我难以置信,胸口不断滚烫着愤怒,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等待根本一点也没有价值,自己给的空间对於她来说根本一点也不值得的同时,还得要接受原以为的好姊妹变成别人的好友那种难受。
胸口聚集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感受,必须要非常的克制才可以忍住把她整个人扭转向我,让她看着我、发现我,我就站在她身後,从来不曾离开。眼泪不断的自眼角滚落,她拿着电话的手颤抖着,我的双脚终於不受控制的走向她,一把挥落她手中的电话。
她瞪眼看着我。
「尹真夏……」
电话啪答一声跌落地板碎成好几块,电池跟背壳全部都分解开来。她整个人愣在机车上不知所措的看着我,看起来就像是刚醒来一样。
「你可以跟我说。」我挥掉眼角上仍积着的泪水,阻止它继续滚落,「真的可以跟我说你的感觉,我会帮你,真的会帮你。」
真的,我会帮你,无条件的帮你,就好像你以前无条件的帮我一样。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我们会一直好到老的记得吗?我们有过约定的──
她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我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刚刚对她说的话,抑或她根本不想知道那些,总之我说了,我说出之前一直不知道该怎麽跟她讲的那些话。但是一对到她的眼神,我又退却了。她的眼角跟我一样布满了泪水,但我很清楚,那不是因为我,绝对不是因为我。
她的眼神转为阴冷,就好像我在无数个梦境里所见到的那模样,我害怕的那模样。我想逃,忍住难受的心情转身,开始不顾一切的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