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用电话的铃声刺耳地划破夜的宁静久久不停,但在这空间中唯一存在的她并没有终结这份嘈杂的意思。
好不容易,扰人的电话在响过第三十声後终告放弃,而将身体卷坐在被子里的她依旧没有移动自己的念头,任凭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她也只是静静地出神,将自己浸融在夜的寂静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睡房外的小客厅传来一阵钥匙相互碰击的声响,随即,一盏金黄色的灯跟着亮了起来。
「唔……睡了吗?可怎麽里房里的灯开是亮的……」
一句女声在铁门关闭後响起,一阵轻巧的脚步声逐渐向睡房靠进。
「……妍净,你睡了吗?妍净?」
抱着双腿,正出着神的她虽然耳闻房外传来的呼唤,但心思怏怏的她提不起精神回应,只是勉强的抬起眼看向面前木门,等待刚下班的好友走进房中。
才进房就一眼望见口中的妍净像只踞伏在夜里的猫般,拿着双黝黑晶亮的眼盯着自己瞧,袁绮君挑了挑眉,疑惑道:「才奇怪怎麽灯开着却没听到任何声音,原来你醒着在发獃啊,怎麽也不应我一声?」
在床头的矮柜上放好背包与钥匙,她顺手开了与床尾有段离的电视,视频恰好落在新闻台,电视萤幕的左下角也正跳动着二十四时制的时间。
「哇,快十二点半了啊!我还以为今天比较早回家呢,那个……初小姐啊,我努力赚钱弄到这麽晚才回家,别说我们是朋友了,冲着你是暂住我家的『房客』是不是该给我一点精神上的慰问啊,一个人唱独角戏,好凄凉耶!」她挨着妍净坐上床沿,语气听似指责,其实只是想藉此激起她任何一点点情绪反应。
「……辛苦了君君……」
总算等到她的回应,袁绮君热情的伸手将她与被子一把抱住。
「呜……好感动,你总算肯理我了。」
身旁的好友无论如何都想要逗自己开心,她再如何陷溺於自我情绪中也不舍让她难过:「君君,」她抽出被中的双手回抱住她,「这世上就属你对我最好。」
袁绮君听了,有模有样的学起巫婆呵呵笑了起来。
「呵呵,可不是吗?你这傻妞也不想想我们可是七岁、七岁就认识了,而且还住在一起耶!虽然後来因为学业各自跑天涯去了,但中间可从没断过联络,到现在我们都三十二岁了,三十二减七是……」话到一半,她竟不知真假的伤感了起来:「咦?二十五年?我们居然认识二十五年了耶!忽然之间我居然从青春可爱的少女变成一个三十二岁的欧巴桑了!」
一瞬间,初妍净由被安慰的主角变成配角了。
「乖,我们才不是三十二岁的欧巴桑呢!就时下用语来讲我们叫『熟女』。代表的是……」初妍净腾出只手,像安抚小猫小狗般轻轻抚弄着袁绮君的发。
「记忆力早衰、人格社会化、没事会碎碎念、对一些事情常有莫名的固执与偏见……」可是袁绮君却开始哀哀细数起她可能陷入的老化情节。
「不对。是做人有原则,明白自己要什麽,对该坚持的事不会因为莫名的干扰或人情而却步。这是三十二岁的熟女才会有的智慧与坚定,不是那些十七、八岁的小ㄚ头能有的本事,知道吗?」初妍净温柔抗辩。
「真是这麽说的吗?」袁绮君可怜兮兮地皱着眉与初妍净对望。
初妍净肯定的点着头。
袁绮君恍然大悟,道:「所以说,已经三十二岁的我们有足够的勇敢去面对并处理与我们有关的一切事情,对不?」她试问。
初妍净点点头。
「那……」不过眨眼瞬间,原本可怜兮兮的袁绮君忽然一脸精明地瞅紧初妍净,问道:「这个简单的小事你一定也能好好的处理,对吧?」
袁绮君突然转变的神情令初妍净一愣,「第三声了,没注意到厚……」她将原右掌移往她面前,显露在她掌中的是方才拼命嘶喊却不被初妍净青睐的家用电话,「本想看看有没有谁打家用找我,结果却都是『他』的来电,而且还有一通是前几分钟才打来的。看你这样子肯定是又不给『他』回应了。」没想到在放钥匙、开电视的同时,袁绮君在她未察觉的状态下居然完成了检视电话讯息的动作,真够俐落啊!
「『他』会打家用电话不是你关掉手机根本不接就是你听到了也不想理。」摆脱前一秒小孩儿般撒娇讨爱的无辜表情,袁绮君用大人的冷静语气开口:「妍净,我绝对欢迎你在任何时间与状况下来我这些小壳窝窝,只是,逃避问题终究有时限。虽然逼你去正视问题有点残忍,但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对不?」
心中情绪波动,她红着眼,听着好友的真情喊话,初妍净抿了抿微微发着抖的淡红色唇瓣,缓慢回道:
「……我明白。」
「接吗?是『他』喔。」袁绮君劝说着:「不管怎麽样,好好把话聊开吧。」
初妍净颔了首,鼓起勇气接过电话,同时迅速将自己与电话缩进被中。但闻被中的她呜呜嗯嗯的不知说了些什麽,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见她掀开被子,缓身坐起,勾起嘴边一抹弯,僵着笑说道:
「嗯,我解决了。」
挑挑眉,袁绮君狐疑。
「……解决了?快三年的感情不到两分钟就解决了?」
咬着唇,初妍净笃定的点着头。
「嗯!」
袁绮君眉尖挑挑,眯起一双亮晶晶的眼不怎麽相信的睨着她。
「真的?」
「真的。」
「所以?」
「……分手了。」
「不後悔?」
「……不後悔。」
「哼哼,呼呼……」怀疑,绮君还是怀疑。
「真的。」认真肯定,妍净还是认真的肯定答案。
「……不信。」
「真的!你相信我,只不过是分手而已,我才不会後悔!」
袁绮君鼻息轻哼,明显表示出她的不相信。初妍净还忙着想向好友解释点什麽却被袁绮君一语打断。
「真分了,不难过吗?」
初妍净闻言一顿,半晌才撑起她漂亮的笑脸,宣告般正视着袁绮君。
「当然!我一点也不难过。因为……我并没有你想的那麽爱他!」
嗯,一定是这样。就算相爱了三年,这时分手,她也没有特别特别的难过,因为她并没有那麽那麽的爱他。
『是的,锺淳意,跟你分手我一点也不会觉得难过!因为,还好我不是太爱你!』
在心中,初妍净如此反覆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