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来,我麻木了。我要侦探社将先前的相片重新送来,比较每张照片上巫静默的身影,终於发现一个怪异的地方:他跟华初臾做尽亲密之事,脸上从来没有过温馨、爱意与笑容。两人均木着脸,只有肢体上的亲昵,却是不见如胶似漆的痴缠。直至他们的儿子华须臾出生,我才晓得他们纯粹为了儿女结合。
可是在我重遇安解语时,只注意到巫静默的冷淡,还以为他移情别恋,因而终日意志消沉。单只「酒色」二字教我暂且忘怀那些破事。
跟安解语结婚时,我的确更下心肠要忘却巫静默。我是怎样的人物?何以我要为了那个巫静默而衣带渐宽?他也完全忘却我了,怎麽我要忠於他?我决定要重拾自尊,也要有自己的家,活得好,名成利就。但命运天注定,我跟安解语本就不适合彼此,终是分手收场——在我们协议离婚的那晚,我偶尔碰上她与芳姨在厨房附近交头接耳,听得他们讲到阿默、巫家的事,忍不住出来一问,苦缠她们说,才知道他所背负着的秘密,以及他离开我的原因。安解语跟巫静默能说不爱、就不爱,还有他们冷漠背後慑人的魅力,原来皆系出巫族。
我仍然长期雇用侦探社,让他们每个月报告一次。巫静默的照片贴在我房间的每一面墙上,旧的那些便依年份放进照相本。我空出一大个书柜专去放照相本。久而久之,心里的仇恨转淡了。巫静默对着儿女时,会愤怒、会笑、会苦着脸、会一脸慈祥,我只看见他快乐的样子,心里也有说不出的幸福感。我恨巫静默的背叛,但年轻时,我又何尝专一?他多次见我跟那些男女胡搞,还能守着我近十年才选择了那麽绝望的路,现在只是交换角色,我若这也忍受不了,又怎有资格说爱他?
是不是真的爱他?
六年来,我受尽後悔与妒恨的煎熬,一想到巫静默跟别的女人亲热生子,便闷得一阵火烧心,难以成眠。然而看着他恬静安乐地生活,又感到自己应该放他出去,不再执着过往。恶与善交替支配着我的心灵,使我胃口更差,逃避於工作中。若非我母亲这几年意外添丁,想必父母也要跟我一样患抑郁症了——眼见我这长子落泊如此,他们岂会好过。
原以为往事如烟。哪知仅仅在宴会上见了巫静默的侧影,我一切理智都教焚毁。我要留着他。我要他跟我一起生活,要碰他、要爱他,哪怕他已经不再爱我。
我这次决意义无反顾地用那法子——只要我用了那个方法,巫静默就会变回以前那般,我们这次就能相爱。
那瓶红酒见底了,我听见敲门声,比平安夜教堂敲响的钟声更要让我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