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身旁的窗口望出去是後走廊,再往外就是操场。由於後走廊本来就不宽,并排的话顶多只能容纳两个人,又加上班上大大小小的扫具都堆在这里,导致从教室看出去的风景非常拥挤。
我无聊地望着窗外的天空,此时,在这个狭小的视野中,一只鸽子突然出现在边缘,沿着走廊阳台缓缓走来。
牠头一前一後地点着,最後停在视野中央,我凝视牠片刻,接着便看牠飞下了窗台,往操场张翅而去。
「喂。」他唤我。
「啊……喔。」我转回视线,看样子他是知道题目要怎麽算了。
他向我详细地解说计算方式,而我也站在旁边认真听着。
他叙述的内容,是依照我上面的红笔痕迹作过调整的,他先帮我厘清概念不清楚的地方,接着再回来讲解题目。
我跟着他的步骤一步步写下来,没想到最後竟然算出答案了!
「哇,你好厉害!刘老师讲的我都听不懂,结果一问你,我马上就会算了耶!」我看着自己写出来的算式,欣喜地说。
「这又没什麽!」他语气紧张,不知怎的,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他在害羞。
他看向别处,我发觉他的脸竟红了起来,接着听见他说:「老师写的也没错啊,只是那个解法对你来说太复杂了,毕竟你刚才都还没搞懂一些基本的算式,而且……」
他转回视线,看着我手上的习作,低语:「老师的字也太丑了吧……」
闻言,我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真的超级丑欸!我刚看到习作的时候也这麽想。」
「是哦?我看全班应该都这麽觉得啦!」他也笑了出来。
我点点头表达同意,又笑了一阵,接着开口:「谢谢你教我数学,我终於知道要怎麽算了。」
「这又没什麽。」听见我的道谢,他尴尬地看向别处,脸又泛红了。
下午四点,钟声一响,同学们纷纷收拾书包准备放学。
「曾沂芸,已经放学了,你还在订正习作哦?」坐在我隔壁的洪育齐已经背起书包。
「吼,我错超多的,英文老师说我明天之前一定要交,可是我今天又不想在下课的时候写,所以只好现在补啊。」我没抬头,依旧不停地订正错误的地方。
洪育齐是一个以班上男生来说个子算小的人,甚至比我矮了几公分,是个性格开朗的男生,对同学也都很乐意帮助。由於他坐在我隔壁,因此我们比较早先认识,基本上还算聊得来。
他看着我满是红笔画记的本子,从自己的抽屉拿出英文习作,递到我面前,「给你吧。」
「什麽?」我停笔,抬头望向他。
「你的习作好可怕,要抄句子还要看好久,我的错比较少,这样看起来比较清楚!」他笑笑。
「对喔,你是英文小老师耶,谢谢你!」我感激地说,也回他一个笑。
洪育齐向我道别後,我一人继续在座位上埋头订正习作,跟英文死缠烂打了半小时才结束。
「哇,终於完成了!」我把习作拿高,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成就。
去办公室把习作交到英文老师桌上後,我回教室收拾书包,离开教室。
走出校门口,我才发现自己从刚才到现在都是一个人,一股寂寞感油然而生。
「好讨厌,怎麽都没人陪我。」我自言自语着,往回家的路走去。
我摸摸肚子,不自觉地感到有些饿了。
啊,回家前先买个车轮饼好了,在这时间吃一点东西,晚餐应该还吃得下吧?我想。
沿着家的方向,我独自走在人行道上,看着身旁呼啸而过的车辆,吵杂的声音随着红绿灯起而又停,让喧嚣过後显得更加宁静,突然觉得自己好孤单。
开学後都已经过两个月了,我虽然变成常令大家开心的焦点人物,也跟每个人都和平相处,却怎麽也没想到,我还是没有一个特别要好的朋友。
要是能让我选择的话,我宁可担任班上的小小角色,不必特别受瞩目,只要能有几个谈得来的知音就好了。
为什麽都没有人想跟我当好朋友啊……
「真旗鱼?」
「咦?」我从思绪中跳回现实,看向前方,发现已经走到住家外的巷口,眼前有着一个车轮饼摊子,还有一位眼熟的客人。
何炜怎麽会在这里?
「你在这边干嘛啊?」我走到他旁边,接着转过头,顺便向摊後的妇人说:「方阿姨,我要一个奶油的。」
「好,沂芸今天很晚才回来哦,被老师留下来啦?」她温柔笑问,此时突然传来一阵电动打怪发出的声音,在她旁边还有一个约莫八岁大的男孩坐在椅子玩电动。
听见声音,她还没等我回答,又转头对那男孩质问道:「小峰,不要再玩了,功课写完了没?」
小峰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啊……喔!快过关了,等一下!」又很快低下头拚命打电动,似乎真的在紧要关头,手不停地来回按着按钮。
方阿姨叹气,对他说:「过了就赶快去後面写功课,等一下国语甲本拿来给我检查。」
「喔。」小峰简单回答,继续打电动。
等他们结束回答,我才开口:「我今天放学留在学校订正习作,因为错很多,所以写到刚刚才弄完。」
「这样啊?辛苦你罗。」她莞尔,语气温和,一边准备着我刚才叫的车轮饼。
我对方阿姨笑了笑,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何炜,他已经将制服换下,身上穿着便服。
看到他出现在这个地方,我困惑问道:「为什麽你也在这里啊?」
「买车轮饼啊,看不出来吗?」
「不是啦,你怎麽会出现在这里啊?」
「什麽为什麽?我住这附近啊,不然咧?」他说得理所当然,顿了顿,睁大眼睛问道:「你家也住在这边哦?」
我也感到很惊讶,点点头,「对啊。」
「真的假的啊,我们家附近有住一条旗鱼哦!」他张大嘴巴,一脸不敢置信。
「喂!就跟你说我不是旗鱼了!」我踹他一脚,他痛得哇哇大叫。
「很痛欸!」他揉揉自己的小腿,一边瞪视我,而我也不甘示弱瞪回去。
同时间,方阿姨已经将车轮饼装进袋子,举到我面前,眼角带着慈祥,「来,沂芸。」
「谢谢阿姨。」我从口袋掏出零钱付给阿姨,另一手接过袋子,拿在手里还能感受到温度。
「何炜,这是你的。」方阿姨微笑,也给了他一袋。
「谢谢。」何炜接过车轮饼,付了钱之後,我们向她道别。
何炜跟我同时转进了巷口,他诧异道:「你住在这边哦?」
我皱眉,「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我家一直在这里啊。」
我咬了一口车轮饼,热腾腾的奶油与厚实的饼皮陷入口中,这甜腻的口感使我不禁赞叹:「方阿姨的车轮饼最好吃了!」
他赞同,「我也这麽觉得,我只吃她的车轮饼!」他也正嗑食着一个。
瞥见他手中还提着一袋,我问:「你怎麽好像不只买一个?你很饿吗?」
「喔,我是买给我妹的啦,她一直吵着要吃。」他回答。
「你妹妹多大啊?」我有点讶异他有个妹妹,还以为他是独生子。
「她二年级,还跟小峰同班。」
「哇,好巧!」我惊讶地说。
「也还好吧,二年级也才六个班而已。」他不以为然。
「对喔。」我想了想,好像也是。
吃完了车轮饼,我们不知能说什麽,一直沉默了两分钟才走到何炜家。
「我家到了。」他从口袋拿出钥匙。
「喔是这边啊,我记住了,掰掰。」我准备走人。
「喂,等一下!」他叫住了我。
「干嘛?」我回头。
「我陪你走回去一次。」他又不服地说,「只有你知道我家在哪里,这样不公平!」
「有差吗?」我傻眼。
「不管啦,走啦!」他把钥匙放回口袋,要我赶快带路。
他一直跟到了我家才心满意足地回去,在我准备进门的时候,我回头望了望他的背影,以及他还提着要给他妹妹的车轮饼,忍不住思考。
放这麽久不会冷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