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航隐身在夜幕中,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映出他满腹的不甘与悲痛。
狂躁一口喝掉玻璃杯中的烈酒,许靖航的胃敏感地传来不适,但他不在乎,又倒了满满一杯饮尽,似乎只有虐身才能让自己好过。
他低姿态地请求夏俞深,不要用我的错去惩罚你自己,你没什麽非要结婚不可的理由。
『谁说没有?我想要过得比你好、比你幸福!跟郑先生结婚,就算我不能生,我还是能当妈妈!』
她说得如此决绝,但无半分讽刺意味。
夏俞深没有责怪许靖航让她怀孕,就连打胎後的煎熬也是独自承受,可她的字字句句却如同折磨一般,让许靖航痛苦难言。
许靖航即便懊悔心疼,脑海仍不由自主地刻划他们一家三口的模样,忽而与夏俞深一起带着瀚瀚出游的画面重叠,一种异样感受在心里滋长,温暖的,幸福的。
要是他们的孩子还在的话,应该跟瀚瀚一样大了。
不难猜测夏俞深疼爱瀚瀚的原因,除了她喜爱小孩,而瀚瀚还是她哥的儿子,他想或许还有些移情作用在里面吧。
许靖航躺在沙发上,手臂盖住自己的双眼,遮藏伤感。
他做了一个梦,梦境如此真实。
夏俞深在他身下的娇羞姿态,让他忍不住想要更欺负她。
那时快接近毕业,他因为作业忙、出国的事忙,压力大到不行就随性抓着夏俞深做爱。在情事上夏俞深一向很少拒绝他,避孕也是完全地信任他,只是激情一来,许靖航难免会怀着侥幸的心态而省略许多措施。
他没想过要有孩子,至少那时候还没想过。
梦里,他和夏俞深身边有个可爱的小男孩,聪明伶俐地喊着爹地妈咪……
许靖航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没有夏俞深,没有小男孩,只有一脸担忧的林品佳。
「靖航,你醒了。」林品佳松了一口气,雀跃地放下手上的温湿毛巾,手背去贴许靖航的额头。「你现在觉得怎麽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品佳来的时候发现门没有锁,进来後一眼就见躺在沙发上的许靖航,桌上摆着酒杯和剩下的半瓶酒,心里多少有些酸楚。
这麽多年来,她对这男人的喜爱不减反增,即使他从没对她真诚地笑过,即使他抱着她时是想着另外一个女人,即使他从没喜欢过她……
但这都没关系,只要他愿意让她在身边就好。
林品佳俯身在许靖航唇上留下一吻,接着挑开他衬衫上的扣子,迷恋地抚触那精壮结实的胸膛,後觉得不对劲……怎麽体温这麽高?
伸手一探,果然是发烧了。
她焦急地到附近药局买退烧药,喂许靖航吃完药後就拧条毛巾来替他擦拭身体,悉心照顾让他的体温降下来。
还好,现在已经不烫了。
「你怎麽来了?」许靖航挥掉林品佳的手,坐了起来,拢了拢扣子全被解开的衬衫。
「我、我打电话给你,可你没接,我问许妈妈,她说你可能在这里,我就跑来看看……靖航,你怎麽发烧又喝酒,如果弄坏身体怎麽办?」林品佳叨念着许靖航,话里全是关心。
「品佳。」许靖航沉着地喊了她一声,在林品佳充满期待的目光下缓缓开口:「你知不知道深深打掉我的孩子?」
「什麽?」
「深深说她曾写信给我,我找了以前的邮箱,深深在黑名单里面。」
没有大怒,没有指责,许靖航出乎意料地冷静,却让林品佳整个脊椎都凉透。
他不认为这是什麽值得推敲的事,但细想一下,夏俞深找他时还没开学,且他也并未完全舍弃旧邮箱不用,不可能收不到夏俞深寄来的信件。
於是他登入信箱,发现夏俞深的帐号被锁在黑名单里。
「我、我不知道她怀孕,她信里只提到要你跟她联络,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话才说完,林品佳就愣住。
许靖航没有将矛头指向她,她却心虚什麽都招了。
林品佳是无意间发现夏俞深的信。
她一直都知道许靖航对她没什麽特别的想法,仅把她视为朋友。初到异乡,她缠着许靖航一起吃饭,许靖航没有拒绝。
吃饭的不只有她,许靖航还邀来一些同样初来乍到的同学到他的住处聚会。
宛如女主人的姿态,林品佳进退得宜地招待来自各个不同国家的同学,让大家以为他们是一对。
许是那不真实身份的虚荣感让她回不了头,也就有了更过分的奢想。当她看见许靖航开着的邮箱有一封夏俞深一分钟前传来的信件,她颤抖着手,点了进去。
林品佳并不清楚许靖航和夏俞深之间的事,只是隐约知道,他们这阵子都没联络。
她告诉自己,现在她占地理优势,此时不趁虚而入更待何时。於是,她将夏俞深的信件删除并把帐号拉到黑名单里,然後假装什麽事都没有,和大家一起等着许靖航买啤酒回来。
後来,她偶然替许靖航接到学校电话通知,语意是有个亚洲女孩正在寻找许靖航,基於保护学生个人资料,校方并未回覆。林品佳替许靖航回了学校,他不认识这个女孩,请学校无须理会。
她没想到夏俞深找许靖航是因为怀孕,她只是不想他们再有联络、不想失去待在许靖航身边的机会。
许靖航双手撑在膝盖上,表情严肃不发一语,而後林品佳才听见他的声音。
「品佳,你说我们还要结婚吗?」
「靖航,就算我们不结婚,她也不会原谅你做的那些事,你跟她是不可能的。我知道我错了,拜托你别不要我……」林品佳潸然,抓着许靖航的手臂哀求道。
「我知道她不会原谅我,我没要她原谅我,我只是不能原谅我自己。」许靖航侧身面对林品佳,第一次认真将她看进眼里。「品佳,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