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涯何依歸--蓂魅卷 — 章二 雷夜再遇黃衣女(下)

此事在靳书寒眼中除了是一场闹剧以外,也不知道小夏其实还有什麽把戏,一时也说不过来,靳书寒才刚放好包袱,未及坐下稍竭,又听远方一遍吵闹。他探出了头一看,「夏公子,有事?」

靳书寒开口便问,「这是?」

小洛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我家二少今午回来,正好在你们之前……你们来得真不是时候,刚才大少和二少大吵一场,你们後脚便到……刚才大少的态度不好,也不是有意……」

靳书寒听着他的话,也不多为意,想来自己只是来作客,何况还要装病,他倒没有什麽想法要去再见什麽人。靳书寒听罢便谢过那个小洛,反是问他借了一枝笔,几张纸。小洛乖巧地点点头,很快就拿来了他想要的东西。

才刚落下几字,又感到心思远飞。他想到小夏的表现,虽显然只是一个巧合,但这些巧合倒也令他带点不安,想到路上她只是大哥、大哥的叫着,心里也有几分不安。她会否早就知道有人跟着他们?她会否是处心积累要来到此处?为何要隐瞒身份?

收了心神,便又想到那人的表情与模样,倒又再有几分不安。

靳书寒虽为剑庄少庄主,但甚少处理庄中事务,江湖人心难测,像他这种初入江湖却顶着辉煌身份的人,就如剑庄总管洛庚所说,还是不要自暴其短为佳。靳书寒也似乎心知自己手腕心计皆不如人,故甚少处理庄中事宜,上一次真正自己独自踏入江湖,打着剑庄少庄主的身份,便已是当日拯救漠城徐家了。

思及此,倒也觉得小夏这般为他隐去身份,也有几分好处。

只是此女子也有几分可疑,来历又并不清楚,也不得不小心慎言,以免让对方又探得自己的事情,便是当下,他才懂洛庚说不可轻信他人的意思。江湖之中的人,会隐瞒的东西始终太多,你也不知道他所隐瞒计算的是否会祸及正事。

「大哥?我可以进来吗?」方在信上写好『徐苡』二字,小夏便来敲响自己的房门,他扬声应声可以,音方落,还未放下笔去开门,小夏便已踏了出来,他暗叹一声,带着一抹淡淡的浅笑,小夏却止住了脚步,靳书寒看过去时正好看到她来不及收起的愕然。他挑起了眉,小夏已如平常一样,左手捧着一盘精致的点心,右手是一壶酒。

「这是?」

「石老奶奶可喜欢我,每次见着都会为我找吃,这是很有名的糕点,你可以试试哦。这酒是诗诗姐给我的,说我必会喜欢。」说毕便将一粉红色的糕点放到口中,她看到对方动也不动地盯着自己,蓦地生起几分羞意,「我习惯了,不会介意吧?」

靳书寒失笑,拿起其中一件甜点,咬了一口轻声笑道,「自是没关系了。」

小夏豁然开朗,拉过一张椅子坐到靳书寒身边,「毓仁村近年有不少人到访,当中最受欢迎的还是他们这里的甜点,有不少也以花作主要味道。」说着又拿起一件点心,又盯着他手里的一件。靳书寒被她盯得混身不自在,「大哥好眼光,这是这里最有名的“绿薏糕”,甜而不腻,可是我的最爱呢。」

靳书寒哑在当场,先不说他不太讲究吃喝,何况他不爱甜,庄中人渊中人也曾送过别具特色又名满天下的甜点,惜自己只会礼节性地浅嚐。这下除了似乎不经意吃了他人最爱,她那一脸期待也在说她可真是期待听自己的看法。

气氛稍为僵住了。

「唉……」小夏神色一黯,「大哥似乎没觉得有何特别,可真令我伤心。」「……」靳书寒一时未反映过来,只得眨着眼睛认了声错。却见小夏开怀一笑,「大哥别较真,我可是说笑的。」她垂眸倒了两杯酒,递到他的面前,「我想大哥也有很多事情想问,何不直接一点?」

靳书寒一愕,接过她递过来的杯子,却未有喝下去,反是皱眉开口道,「那若我当真这般问,你就会如实相告?」

小夏嘻的一声,不置可否。靳书寒脸上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小夏垂眸於杯中,自是没有发现。良久,她才移开酒杯微微侧首看向窗外,又听她清若银铃的嗓音,「你没有听到吗?」小夏唇角一扬,懒洋洋地托着腮子,却依然没有看向靳书寒,「诗诗姐要成亲了。」

「你这是要来看你好友出嫁?」话中语气显是不信。

疏淡的目光掠了过来,带着几许慵懒的气息,不知为何却有种可以泛起几分怜惜的魅态。「看她出嫁?」她勾起一抹道不明的笑容,「你若知她要嫁什麽,你还能跟我说这句?」

靳书寒未曾见过小夏这冷漠不屑的神色,「你这是……」

「夏姑娘倒是不太喜欢诗诗的婚事?」在门外守了好一段时间的男子忽然开口道,靳书寒起初还只认为他是总管一般的人物,是石景秋所派来的,因此本来也有些许意外小夏的态度,但一对上这人的眼神以及这人的衣束,他便隐隐猜到这人的身份。

「石二少不是在外边看着太阳的吗?怎麽了?怕热吗现在?」小夏放下了杯子,又是一贯的笑意盈盈,可这一次靳书寒也看得到她眸子里的冷意。「你在这里还能做什麽?」

那个俊朗儒雅,一副书生面孔的男人带着几分无奈地道,「夏姑娘将所有对诗诗婚事的怨怼都放在我身上了。诗诗既待你若妹,你也便是我的妹子,我倒也希望妹子说说我还能做什麽。」他局促地看了靳书寒一眼,「夏妹子若真气我怨我,又何苦让我在外呢?夏妹子想必是想到我应该要做什麽,我可不想诗诗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出嫁,怕是妹子也有这个想法。」

「谁让你妹子、妹子这般叫得这般亲密,我在毓仁村只有诗诗姐一个姐姐。石二少说的事,我倒想不到,诗诗姐既愿嫁,我这个作妹子的还会怨什麽?」小夏冷声嘲道,石景崖一听便像是被人狠狠地掌掴了几掌一般,恶狠狠地反瞪着小夏,倒也不见方才的儒雅。

靳书寒默然地看着他们,也大致掌握他们的关系,想到这样的盲婚哑嫁,不期然也想起以後怎向靳凌傲提起徐苡这个非白道世家的姑娘。转念一叹,也无心听他们在说什麽,倒是察觉石景崖的语气已大大不同,似是对小夏满心怒意。

「大哥、大哥?你可听到我说什麽?」

小夏轻声地叫唤让他心神一定,他笑着应对,压下声线,带着几分沙哑地道,「小夏,我们是客人,不要让二少爷难堪。」

以为她或多或少会有些意外,倒没有想到她却马上丢来一个赞赏的眼神,「大哥说得对,诗诗姐也总是跟我说,别惹着石大少和石二少。」石景崖闻言又瞪了她一眼,靳书寒却笑着想怎麽这女孩会那麽喜欢认他人作兄姊?「我只是不喜欢你,你有事没事也不要在我面前出现。」靳书寒认真地盯着她,见她神色如常,却是眼中又添起不屑,此说似乎不假,「我最讨厌没用的男人,若无自己的想法,若无自己的本事,还真不是男人。」说着却看向靳书寒,娇笑道,「大哥你说这对否?」

再笨再傻的人也答不出对或不对,靳书寒垂下头不想答话。小夏似乎还对对方说了什麽,可靳书寒倒也不想介入他们俩人的争拗之中。

这时,小夏却当着石景崖面前直接开口道,「大哥,诗诗要嫁的,是河神。」

凌雪剑庄,成武厅

成武厅是白道联盟议事的场所,现在只剩下白道联盟之首凌雪剑庄庄主靳凌傲,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气宇轩昂,眉如双剑,神情严肃地坐在太师椅上。抬眼望向空洞一片的大厅,更感到一丝气馁。

刚刚正与一众白道也在这里一讨江湖上发生的事情,尤以蓂魅门之事更为重要,只是场面虽壮观,白道们的义不容辞地出席、议论,但到真的要定案、真的要实干时,人人都在推说,然後演变为互相指责,甚至攻击。

看着这个场面,靳凌傲心里就相当不安。这种局面实在不得不令人忧心,无人知道蓂魅门的目标在於什麽,也不知这神秘组织为何而存,只是这种的杀戮怎能让它继续下去?白道人人声讨,到说要怎样办的时候,一个个也在退缩。加上清灵派意欲争权,亦只会令局势更不稳。

「姊夫,先喝杯参茶吧。」就在他闭目苦思的时候,一个模样清秀,风韵犹存的女子从後厢走了出来,手里端着热腾腾的参汤,「江湖之事,只有我们再努力,要大家一起合作才能解决,姊夫你独自一人苦恼也不是办法。」

靳凌傲接过对方所递来的参汤,轻呷一口後摇头道,「二姑娘实在有所不知,孤掌难鸣,今天大家都为自己的利益为自己的教派办事,有谁真正要江湖安定,想人人生活安稳?」

姊夫作为武林盟主,古星妤早就明白,她亦不欲苦劝,嘴角微扬道,「妤儿肤浅,可是妤儿庆幸,江湖上还有姊夫和寒儿是真正想为天下人生活着想。」

靳凌傲抬眸望向对方,将对方的温婉看尽眼里,「或许你也说得对,我要做的是更积极地鼓舞更多人。」

「而不是自怨自艾。」古星妤善解人意地笑道,「寒儿什麽时候回来让姑姑看看?」

「本来按我和洛总管的想法,他应该几天内就会到来。但潭城似乎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司马絮特意请寒儿飞鸽要求帮忙,似乎必有内情。人我们虽然已经派出帮忙,但事情也必须小心注意。」

「这实在辛苦寒儿了。」古星妤一想到自己的外甥亦要卷入江湖之事也感到相当难过。她接过靳凌傲递过来的空汤碗,摇头轻道,「如果要说,我最不想的就是寒儿年纪轻轻就要为江湖事奔波。为什麽他要这样呢?他应该要有自己的生活。」

古星妤的一番话也不过是抒发自己的感受,却是一字一字打入靳凌傲的心间,他微微一怔後才说,「因为他是我靳凌傲之子。」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麽,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不敢出口,只有听他继续说,「或许,从他是我儿子那天,我就为他安上了一个包袱,要维护武林正道。我愈见他努力的想为武林出一分力,我亦愈内疚。终究我只是一个自私的人。」

她柔声地道,「寒儿明白你的,我也会明白你。刚刚我只是想寒儿可能会辛劳,姊夫你又何尝不是?作为爹的,回来後要好好关心他,寒儿便已心满意足。」

「我只怕他会见到一个日夜为颤倒生活的爹而已。」靳凌傲摇头笑道,心头一苦。古星妤将手将放在他的肩上轻轻用力,她甚少介入江湖之事,也只可以给他们一点支持而己。

「所以,靳伯伯就要好好的照料身体了。」两人闻声望去,一个举手投出无不透出柔雅温婉之感的粉衣女子缓步走入,只见其清眸如水,唇若涂丹,不扫脂粉亦已欺花胜雪。

两人一见这个粉衣少女,亦相互对看,展颜一笑。古星妤先走到粉衣少女的身边,两人未开口,便听靳凌傲慈爱地道,「上官家的小医师,最近可好?」

「很好,最近嫣怡在医治一位年轻公子,病状都是爹未见过的,看来是爹给女儿的考验。」说着便带着几许骄傲地扬起小脸,「倒是靳伯伯,你的身子可好?若你身体有什麽不舒服,千万要跟我说,我可受不起书寒哥哥的责怪呢。」

「不俗不俗。」靳凌傲像个温厚的长者点着头,带着几许笑意,念头一转,开口道,「你的这位小公子要治疗多久?」对方先是一愣,带着几许羞意,靳凌傲不知对方何以欲言又止,便听她开口说是差不多时日。

「姊夫你没听过吗?何公子对嫣怡痴心一片,虽是治病,但也盼自己病得久久的,让嫣怡终日不离开自己呢。我们的嫣怡可是绝色佳人,性子又温婉,又有一手好医术,难怪何公子这般痴心呢。」

靳凌傲一愕,「那睿儿呢?」

上官嫣怡脸儿更是羞红,「我的事情……他管不了,靳伯伯。只是何公子的事情,怎麽就连妤姨也知道?」那眼神除了几许羞涩以外,还有更多的应是不满与烦躁,「我……倒希望他快点好起来,这才是见证了我的医术!只是不知道治好了他还会怎样烦扰我。」

「那麽,可能有些事情,你可能很乐意?」

「哥,最近我看嫣怡姐的时候,发现有个年轻公子似乎很喜欢嫣怡姐,我还看到嫣怡姐对那个公子笑得很开心……哥,你和嫣怡姐还好吗?」

「混帐!」蓝衣男子一看信中内容便生气地撕掉书信,转眼又後悔,那可是自己的宝贝妹子特意写给自己的信,虽然有很多内容都让他很不满,但这可是最讨厌执笔写字的妹妹好心写的信,自己竟是因为过於生气这样撕掉。

「神捕大人为何这样生气?」只是一位紫衣姑娘在书房门外半是疑惑,半是意外地询问。那女子肌肤若雪,眼若朗星,柳眉朱唇,本是极美之姿,配上紫蓝劲装,腰环软剑,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竟也透出几分不让须眉的英气。

方定睿看到来者是她时不由得满脸通红,从来便是只有妹妹方尚湖与上官嫣怡知道自己性子暴躁易怒,这时在一个颇为生疏的女孩面前竟原形毕露,让他也甚为尴尬。

「神捕?」

「徐姑娘,你这几天身子好了没?」方定睿勉强收拾心情,也不欲多言,「书寒出发了好几天,你要赶上他吗?」原来此绝色之女,正是苜砂帮的帮主徐苡,当日靳书寒才刚离开,她就刚到成博,想着天大地大不易找他,便是一下子就找上方定睿,方知与他刚错过。

只是路上以来身子着寒,也留在华国寺数天养病。

徐苡却在心道,明明天养病,却几乎天天遇上夏慕曦的试探。此女在方定睿面前温婉可人,本也以为她是江湖儿女,但相处下来反倒是觉得她以自己为神捕之後为荣,对方定睿身边的女子又是警剔又是试探,数天下来反令徐苡疲惫不已,心中也暗骂方定睿到处留情,害得好好的姑娘成了这种惊弓之鸟。

「身子已好,但想来书寒也已到毓仁村,我对河神之说也没甚兴趣,不如在这里再待上好几天,只是……」想到夏慕曦也不禁让她有几许愁绪,「神捕,恕我直言,佛门乃清静之地……」

闻得此言,方定睿也知对方想说什麽,瞬即便是脸红耳热,「我会跟慕曦说一说的了,若慕曦有何不对,还请徐姑娘饶恕。」

「神捕可别这般说,我只是认为男人大丈夫,还是不要让心仪的女子胆惊受怕,应该是让我们感到安稳才对的。我看夏姑娘也是一个好女子,神捕你别耽误她了。」

徐苡的话本是为夏慕曦抱不平,她生性如此,就是看不过眼像方定睿这种欲拒还迎的人,倒也不知道其实方定睿心仪之人却是自己不曾见过的上官嫣怡。但听在方定睿耳中,倒是成了为上官嫣怡抱不平,认为自己在利用夏慕曦。

方定睿本是心高气傲之人,心中暗骂必是靳书寒曾提及自己与上官嫣怡是爱侣一事,想到自己来得一个寡情的指责,心中倒有几许怨怼。但又想到徐苡又不认识上官嫣怡,也看出自己和夏慕曦之间的暧昧,想是自己也有不对,倒也不多言,便是再寒暄几句,就在此时,杨进竟然走了过来,「神捕,司马姑娘来了,说想见见神捕与……」他困惑地看向徐苡,「书房中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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