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个了,师兄你是不是要离开明教了?」
唇角的笑意还没凝实,陆展春便听见程霓这般说道,只能登时瞠大眼眸,乾巴巴的挤出一句话:「霓儿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师祖说的。」孩子气的冷哼一声,程霓转眼间又挺起胸膛,十足的骄傲模样:「不过看着你是我师兄的份上,我就勉强跟着你离开,好照顾你吧。」
「霓儿你是在说什麽!这种事可断断不能开玩笑。」陆展春本就不平静的思绪顿起波澜,放开怀中的女子,沉沉说道。
「我才没有胡扯,师祖找我们三就是为了这事。」对上陆展春严肃的责备神色,程霓显然有些不习惯,陆展春对她,可一向都是包容的。
扁了扁嘴,程霓有些委屈的说:「师兄你也知道,师祖门下,就我们肆还有牵挂的人远在中原,旁的人早是在这大漠落地生根,自然是没有这样要紧。」
旋过身子,程霓看向在大漠月夜下,显得那样虚茫迷幻的三生树,稚嫩无忧的脸庞,难得添上一抹沧桑,「师兄不就查出中原可能蒙难,虽然自从我来到明教,就几乎和那边的家人断了联系,可……我终究是做不到袖手旁观呀。」
程霓的话让陆展春忆起当年程霓拜入门内的情景,那样小的人儿嘟着嘴,带着小心翼翼的目光看向他。
陆展春记得这种目光,那是一种渴望接近,却又惧怕被舍弃的眼神。
幼时他四处流浪时,也曾想过要是旁的人伸出援手,他是否便不用再尝颠沛流离之苦?彼时的他脸上所勾勒的神态,便是这般无助模样。
程霓娘亲於生下程霓後失血过多致死,深爱程霓娘亲的爹,自然就对这本是期待已久的孩子起了怨念──要是你从未出现,那麽她是否便不会因为难产,从此离开我的身边?
若非程霓外公见不惯,带着程霓离开中原,寻上自己的旧识,也就是方洄并拜入其下,怕是而今的程霓,脸上是再难见笑容。
从回忆中返过神,陆展春哑着嗓子,轻轻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师兄你这次赚到了,你这次到中原可多了我与大师兄、二师姐作伴。」贼兮兮的扬起嘴角,程霓眯起眼,灵动的眼眸登时成了月牙状,里头是满满的喜悦。
对上程霓掩不住的愉悦之情,陆展春有些怔愣,他本想着程霓比他来到明教的年龄更小,於她而言明教便是所谓的家,怎麽眼下对於离开明教,看来竟是比他更加洒脱?
陆展春的呆傻模样很好的取悦了程霓,难得见师兄这模样,程霓甚至都想将陆展春这模样画起来好好纪念。
「师兄在惊讶什麽?」程霓嘿嘿怪笑几声,调侃说道:「我可是打算再回明教的呀,我在这待习惯了,出去中原旅行一回,也不错不是……」
话说到後头,看着陆展春若有所思的模样,程霓却是突然心慌起来,小脸倏然刷白一半。
「师兄,难道你真的打算这一趟去中原,就不回来了?」程霓绷着小脸,小手不自觉的拉上陆展春飞扬的衣角,试图找寻一丝这人真切在眼前的真实感。
陆展春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墨黑的眼眸一片深幽,好似凝住了所有的时光,寄托在这沉静的注视。
「……没有。」良久,陆展春才这样轻声说道。
即便是他的回答几乎是要消融在夜风中,程霓依旧是笑开了眉眼,好似又回到那个青春活泼的少女。
「嘿嘿,师兄这话可是你说的……哈欠。」一路轻功奔波,程霓身上还带着些薄汗,被夜风一抚,当即搅起寒意,让她是憋不住打起喷嚏来。
伸手将师妹揽到怀中,陆展春担忧的看向程霓,口中却是薄斥,「真是胡闹,三生树离圣墓山这样远,你也不知道多添些衣服再来。」
边说,青年是一边将女子扶上阿七的背,直到确认程霓坐的稳妥,才一翻身跃上程霓身後,驱动身下的坐骑向前。
「还说我,师兄才露的多吧……」程霓小小声地发着牢骚。
明教服饰素来带着浓浓异域风格,许是为了追求轻巧舒适,并非那样包覆贴身,且如陆展春身上的衣装,便是直截大方地露出了陆展春的一节蜂腰,起伏肌肉所勾勒出的深刻线条,毫不遮掩的悉数展现。
忆起师姐们盯着陆展春精实肌肉的模样,程霓就莫名的一股子气。
「嗯?霓儿你说什麽?」大漠风沙本就显大,程霓再刻意压低音量,陆展春就听不清她到底是说了什麽。
「没有。」程霓立刻一脸正经,以示清白。
无奈的摇摇头,陆展春半揽着程霓,拉着阿七的缰绳,一步一步往圣墓山前进。
远方星火点点,眼中所倒映着愈发灿亮的灯火便象徵,他们离从前所熟悉的圣墓山,是愈来愈近。
微风勾起程霓的发,同陆展春的,轻轻拨拢在一块。
眼角捕捉到两人交缠的发,程霓也不知怎麽着,突然说道:「师兄,来年我们再去一次三生树,好不好。」
背後的厚实胸膛有了一瞬的震颤,半晌,程霓才听见青年刹那间,彷若从远方传来一般,细弱而破碎的回应。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