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就像是一座城市殒落在夜晚的号志,一闪一闪微弱的绽放光芒,在夜色低垂的午夜,与晕黄的街灯纺成为来往过客披上的虚幻。
像是伸手可得,却又亮眼的伸不出手......那变化万千的华光。
纽约皇后区的霓虹,光看一眼就会醉。
『呜恶.......』
那名高大的男人蜷成像一尾虾一样窝在夜店後门的墙角,方才猛灌的烈酒混和着在年轻女子面前的大话,被从胃袋里一股脑的倾泻,有如笑话一般形体可憎的窝囊废。
在离那位男人大概不到十公尺的地方,圤恩瑾手抱着刚从编辑拿到手的相册,皱眉的望着前方。
纽约人都是这副模样,喜欢将自己丢进一个失去轨道的黑洞。他在心里这麽想着。
於是他决定绕过那个男人,一切都没问题的,要不是今日地铁又漏水了,他就不用绕道走这条尽是社会渣滓聚集的小巷。
他一边咒骂着纽约市长一边加快速度,红色的无筒帆布鞋在秋夜下的冰寒人行道摩擦起了叽啾声,但是好巧不巧的,他并没有注意到此刻松开的鞋带正在出卖他的主人,正蓝的尼龙鞋带在霎时间绊倒了他。
圤恩瑾踉跄了几步,但是已经开始结起薄霜的人行道并不像以往一样能够让他站稳了,一个失去重心,他整个人以面朝下的向前扑到。
「啊嘶......」
他低呜着,眼前一片漆黑,而在须臾之後,他别过脸,他首先感觉到了自己下唇一阵刺痛,紧接着一股铁锈的味道传至他的舌尖。
该死的,他低声骂道。
撑起身子,他的白色帽T被沾上一大块灰扑扑的污渍,贴身的牛仔裤膝盖处也被磨破了,因为一个愚蠢的错误而引发的灾难啊。
照片呢?
在恢复意识後的几秒他才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他环顾四周才发现,那封用牛皮纸袋包裹的相片,此时正被那刚才才吐得半死不活的男人翻阅着,还不管刚才跌倒在地的他。
他的身影在街灯以及霓虹的照耀下显得遥远,刺眼的无法看过他肩膀以上的部位。
他好高。
这是圤恩瑾第一个念头。
但是他还是抱持着一个敬而远之的心态站起身,在确认与他保持着三步的安全距离之後,他才开口。
「请还给我,那是我的。」
他开口说道,用着不太标准的英语,唐人街的那群大叔大婶们从来不知道甚麽是正音班,而他的英文全是从那学的,口音的程度可见一班。
但是几乎离奇的是,那男人并没有打算搭理他。
隔了三秒,他鼓起勇气再度开口,用着比方才更大的音量。
「那是我工作要用到的,请还给我。」
此刻他紧捉着帽T的袖口,一股无言的紧张感从他的背脊发出。
在纽约,平均每个晚上会有2.4件谋杀案。
『噗咯......你,你的?』
他此时放下那叠黑白以及彩色参杂的照片,醉醺醺地说,还打了个充满酒味以及尚未消化的嗝,这使有洁癖的圤恩瑾皱了眉头。
「对,请还给我。」
圤恩瑾伸出手,但在下一秒,那男人以出奇快速的速度将对方拉到身边,他还没意识到发生甚麽事,当他抬头时,那男人酒酣耳热的迷蒙眼神离他不到十公分,突兀的靛蓝发丝正凌乱的散落在他的额头上。
有一股打从脚底的热意直窜到圤恩瑾的耳根,那男人因为有了酒精的缭绕使他的身体变得又烫呼吸又急促,即使隔层衣服圤恩瑾仍能感受到他胸腔如同大地的脉动。
『去他的,你长得好美。』
他这麽说道,却旋即的感觉到一阵晕眩,方才的恶心感又重新像潮水般将他包围。
他吐了圤恩瑾满身。
「啊啊啊啊啊!......」
他下意识地将对方踹开,而被踹中要害的男人在刹那间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气,圤恩瑾在一阵慌乱之中拿起了散落在地板的几张照片後,以跑百米的速度跑离了现场,往他的公寓前进。
直到他到达公寓的门口前他并没有停下过,因为刚才的际遇实在是太诡异了。
那个男人到底有甚麽毛病啊?
此刻他正气喘吁吁的倚着门板理清思绪,那件又有尘土又有酸臭秽物的帽T看来是没救了。
而他正想要摸到自己口袋时,那原本应该有鼓起的地方却是一片平坦。
大惊,他重新检查过一片全身上下的口袋,而没有一处放着他那该死的钥匙,还意外地发现了他的手机萤幕被压出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妈的,怎麽这麽背......」
他暗自骂着,看来今天只能窝在公寓门口睡了。
但是那湿滑的秽物实在弄得他不舒服,於是跟这种触感妥协的他,脱去他的上衣,任凭白皙精瘦的胴体受秋末的寒风吹袭。
「明天一定要找个那个王八蛋算帐。」
他在心底暗自这样与自己承诺着。
然而今夜,皇后区的霓虹依旧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