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罪 — 第九章

键盘在手指的敲击下哒哒作响,文字随着敲击声逐渐显现与屏幕之上,以TimesNewRoman十二号字体的形式排列整齐,没有任何一个字例外。在这个小小的不足半平方米的屏幕里,所有文字都自动排列成行,整齐、一致、充满了整洁之美。

如此清晰明了,没有一丝繁杂,这种感觉安甄一定非常喜欢,我却感到无比乏味,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手写。正所谓字如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性格,而不同的性格会控制着你写出不同的字,例如性格内向的人,他们写的字往往小且字与字之间没有太多间隔,好像蚂蚁般密密麻麻地排在一起。而性格外向的人字体大多偏大,那些热情、没有什麽心机、容易自来熟的人,写出来的字距离甚远,两个字之间彷佛隔了条河一样,而将「横竪撇捺」中的「竪」这一笔,例如「巾」中间的那一「竪」写得特别长且用力,尾端尖锐有刀锋之感的人,往往都很孝顺。

我以前很喜欢观察别人的字,有时候几乎是无意识地通过一个人的字去揣摩他的性格。但後来上了大学之後,大家越来越多地使用电脑,即使是论文和其它作业,很多也都是通过电脑完成,我开始没有什麽机会看到别人的手写字体,所以到了後来几乎已经快要遗忘这种事了。

不过有时候给亲近的人写贺卡或着在礼物上写祝福语的时候,我都会认真地用手写,因为我相信「字」可以传达出很多东西,即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状态和心情下写出来的字也会略有不同,所以一个人的「字迹」可以传达出太多东西,当对方认真、用心地去看你写的文字的时候,一定能感受到你的心情。

这些可不是我乱说的,我第一次给安甄送生日礼物的时候,虽然我一直想在礼物上为他写一些很真挚的祝福语,但一到关键时刻就大脑死机小脑麻痹的我想了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想出来,最後甚至失眠了一个晚上,结果还是只写出了一些非常常见,早被人用熟用烂的祝福语,但安甄拆开我的礼物之後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後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当时我以为他嫌弃我字写的丑,说的话又无聊,心里真是又委屈又难过,所以自己一个人呆坐在一边沈默不语地扮蘑菇,郁闷地睁着两只眼睛看其他人和安甄开心地闹腾了一整个晚上。

最後当大家功德圆满,开心散场,我则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跟着人群离开KTV的时候,安甄站在我身後,突然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小声说到「谢谢。」我转过头,激动且非常疑惑地看着他,当时的心情真是复杂的难以言喻。安甄笑了笑,没有说话。

後来的後来,很久之後的後来,当我们已经和对方熟悉到几乎没有任何秘密的时候,安甄告诉我,当他第一眼看到我那几句祝福语的时候还以为是哪个爱慕他的女生写的,後来觉得字那麽丑不可能是女生,再往下看发现署名为「清」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开始怀疑我暗恋他。

他妈的,原来他那麽早就已经知道我喜欢他的事,还一直跟我装傻,我让他装,我让他装!所以当天晚上我回我自己的房间睡觉了,还顺便锁了门。

空旷的房子陷入寂静,只有键盘嗒嗒嗒的声音。

我打完最後一个字,关闭了电脑。

墙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是正午十二点。

阳光和煦,微风暖人,白纱窗帘轻轻起伏,像纯白蝴蝶轻薄的翅膀,在微风中振动。

我拿起桌上的烟,点燃。

熟悉的烟草味灌进鼻腔,有些辛辣。

青烟弥漫,我想起了一句诗——庄公晓梦迷蝴蝶。

暖玉生烟,青烟如云。

我们的人生如雾如梦,如雨如云。

安甄的脸在青烟中浮现,我痴迷地看着他,伸出手摸了摸,烟雾被划散,安甄的脸随即消失。

我有些失落。

缘分是如此奇妙,或者说人生是如此奇妙,在遇到安甄前我从来不相信我会这麽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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