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说起来过去在木雕社遇见承轩学长时,总觉得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脾气虽不是很好,但跟他说话却从不会有压力,所以久了也就对他的个性司空见惯;要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承轩学长是十分关心社员的,只不过他给的关心不像佑伦学长那样温情,多半是理性且实际。
搭车时我们坐在靠後车门比较近的位置随意闲聊,我这才知道原来他每天傍晚都会去操场跑步。听他这麽说我好奇地问学长是不是会晨跑,只见他双手交叠放在後脑勺,仰头瞟我一眼:「没有。」
至於原因很简单,早上想睡觉。
路程很短,我跟承轩学长的交谈并不多就到家了。这次下车後他没有先行离开,而是一路送我到住处旁的街角才转身背离,隔着几步的距离,学长用交叉的食指跟中指挥手道别,那声晚安是从他的背影传来的。
我拿起钥匙打开大门,觉得今天累了一天,而且隔天就要开学了,进到房里一定要立刻洗澡,然後倒头就睡;不过这个念头只持续到我看见榆雯手中拎着的夹克,登时,我已经能够预见自己想休息之前,必须先经过严刑拷问。
真是失策。
「这外套该不会是佑伦学长的吧?」她甩了甩手上的外套朝我走近,眼神中带有几许精明。
这完全是我预料之中的拷问。一个单身女子拿了件男性夹克回家,甚至帮对方洗过晾乾,不可疑才奇怪,而且榆雯早怀疑我跟学长很久了。
可是这真的不是他的。
我只能润润乾涩的下唇,「这不是佑伦学长的。」
闻言,榆雯倒是有些期待,一脸暧昧地笑了起来。
「天啊,难不成是立辰的?」她侧着脸,声色中的雀跃不可忽略。
我睨了她一眼,压根不晓得她何来那份雀跃,於是那股想把她的脸捏成海绵宝宝的冲动再度涌上。
可恶啊……偏偏长得这麽无害。
我极尽可能地持平声调:「不是,这不是梁立辰的。」
只见榆雯樱唇微啓,满是失望的垂下肩膀,那件夹克就这麽被置放在沙发边的扶把上;我默默地拉了袖口调整位置,以防它掉到地上。都已经跟承轩学长说这几天可以还他,我可不想再洗一次。
「虞思宁,你知道花心是不对的吧?」她用双手扶着我的肩膀晃了两下,神态认真地审问。
我只能盖住她前後摇动的手,好让我原本跟着前後晃动的上身静止下来,尔後叹了口气,「能不能不要讲得很像我花心。」
「我当然相信你没有阿!」榆雯先是说了很动听的话,接着却又不肯罢休的继续追问:「所以这件是谁的?」最後再度拾起沙发上的夹克,声音小心翼翼。
那模样使我不得不怀疑她口中的信任。
「说了你也不认识。」我无奈地坐到沙发上,榆雯她真的不认识承轩学长,就算我想告诉她也不晓得该怎麽说明。
不过榆雯没有意识到我的顾虑,或是说她根本不想理会我的难处,仅是将我放在身旁的包包移开,跟着坐了下来,笑眯眯地偏头:「反正总有机会认识的。」
看榆雯的样子就知道她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出於整日的疲惫,加上这也不是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我选择用她可以理解的语言、最言简意赅的陈述,让榆雯知道答案。
「是木雕社里一个刚毕业的学长的。」
榆雯听了以後便开始续问原因,我忽然间觉得自己就像嫌疑犯,被警察抓着彻底侦查,并且必须直到全盘招供才肯放人。为了能够如愿早点洗澡休息,我莫可奈何地扮演受逮的犯人,将早上暴雨的状况据实以报,待一切都问到满意她才总算松口让我休息。
那种感觉比如释重负还要轻松。只是榆雯这番逼问,使我不禁怀疑起自己在榆雯心中的形象,希望不是拈花惹草的才好。
暑假的末晚就在榆雯那状似笔录的审问中结束,我用最快的速度洗澡、吹头发,接着确认隔天第一门课的时间和上课的教室,并将手机接着行动电源才瘫到床上;那瞬间我感到背部一阵放松,我将双腿抬到墙壁上,摸黑攫起落在床边矮桌的手机。
熄灯後的黑冥使得双眼不太适应亮起的萤幕,我微眯着眼,看见寄件栏位有些刺眼的两个字,按下阅读。
「思宁姐,我变成你的学妹了喔!明天见。」──小岚。
我撩起滑落前方的发丝,无力地将手机放下。也好,明天见。
翌日清晨的温度比昨天低上许多,我看向窗外察觉地面有几分潮湿,猜想是昨晚夜里有下雨;一想到最近有台风,就让我直觉今天也会下雨,於是我打开衣橱拿出蛮久没穿的吊带短裤,随後将换下的睡衣悬吊在墙上的挂钩。
下雨天穿长裤很容易把裤管弄得潮湿,我不喜欢那种湿湿黏黏的感觉,所以即使雨天比较凉,还是会选择穿短裤。
相较之下榆雯的穿着是不怎麽天气导向的,除了需要练舞的日子会穿裤子,其他时候多半都是洋装,即使不穿洋装多半也都是裙子;如果天气热就穿无袖洋装、天气凉就换长袖,无论什麽时候看见她都像女神,再加上她优秀的内涵,怪不得追求者恒河沙数。
出门前我将承轩学长的外套放入手提袋,打算中午时见个面归还给学长,便提早出门想先将手提袋暂放在木雕社,因为榆雯一早的课跟我不同教室,我们在进校门後便朝不同的教学大楼各自离开。
开学的第一天有些怠惰,为了不想让惰性占领思绪,上课前我往校内的便利商店买杯热美式。结帐时意外发现佑伦学长恰好也买了一杯咖啡准备离开,他回过头正巧看见正排队的我,尔後极其自然地朝我扬起温柔的笑颜。
「一起走吧?」他轻声说道。
而我只是莞尔,随即跟进。
忽然不想考虑这麽多,最近常觉得自己思考过度,脑袋经常呈现一片白,有时甚至交杂时有时无的思维混乱;那种感觉就会很可怕,智商归零似的,彷佛丧失思考的能力。
正当我选择暂时让脑子休息一会,突如其来的茉莉花香却又打乱我短暂的停歇,我忽然又重温头痛欲裂的感觉,只能暗自叹息,真的很不想回头。
只是这不是光靠空想就能避免的,她的水滴眼甚是活力充沛的弯起,未经允许地探入我眼帘:「学姐,早安!」
小岚那一声学姐再次提醒我她入学的事实,不得不承认她读这间大学的原因非常清晰可见,我不会说八成是为了梁立辰,这可以说是十成了。只不过每看见她一次,就会想起那时在卖场看见的她,接着就会猜忌,但始终真假难辨。
「早安。」我牵强着扯开笑颜,而後又看见她身後的梁立辰。
最令人无从忽略的是来自他那道退避的视线,即便对上眼也是一股淡漠,我们之间的距离彷佛又退回原点,甚至比最初更加遥远。
我没有想挽回的念头,这对我来说就该只是种淡然,过客远去的淡然。这是我自初所追求的,不涉入他们之间,抽身也好。
大概是没有察觉我笑里的僵硬,小岚蓦地扼起我的手腕,兴奋道:「总算成为你的学妹了,好开心!我现在住在你的住处附近,以後可以一起搭公车回去了。」
她笑得灿烂如斯,我却快笑不出来了,根本顾不了在一旁的佑伦学长跟梁立辰是用什麽样的目光在对视。
简直糟糕透顶,第一堂课就想翘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