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在法国上个月底就考完期末考,今年生日恰巧遇到端午连假所以可以回国,他要回来的事情不仅我很开心,榆雯更是愉快了。
就在刚才,榆雯不断缠着我,要我为她挑选要替哥接机的服装。
她的亢奋从几天前就开始了,昨晚好不容易陪她选定一套杏色、蕾丝滚边的洋装,没想到一整晚的辛劳就毁在桌上的那杯咖啡。它翻倒了。
我们把弄脏的洋装丢进洗衣机之後,榆雯站在衣橱前已经过了三十分钟。
「思宁。你觉得凯皓哥比较喜欢靛青色还是酒红色?」她扳着一张苦恼的脸要求我替她解答。
其实这种问题,完全要看她偏好什麽颜色。她左手拿的靛青色洋装、跟右手拿的酒红色洋装,是彻头彻尾的同款洋装,领口有镂空设计、裙摆有白色勾花,唯一的差异就是颜色。
「……靛青色。」可能吧。我看过哥穿靛青色的衬衫,可是没看过酒红色的。
而且榆雯对我的要求不合理,首先咖啡不是我打翻的,何况待会只是接机啊。庆生在明天。
「我也这麽觉得,最近这个颜色蛮流行的。」还好她也是这麽认为,我暗自松一口气。
眼前这个紧张兮兮的她,一点都不像平常的她。她能静能动,会弹钢琴又会跳舞,除此之外还很擅长画画,做任何事情都能事半功倍。
所以当我看到这个内外兼具的才女,展现出恋爱中小女人的姿态,显得莫名的可爱。
我坐在书桌旁静待。榆雯则站到镜子前整理她一头长卷发,离开前还不忘擦上唇膏,最後将洗好的杏色洋装晾在落地窗外的小阳台。
「好了,我们出门吧。」她满意地回首,嫣然一笑。
我在那个瞬间,第一次体会到古人说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只是我比较担心哥这个粗线条一点都没察觉。
到达机场时,佑伦学长远远就朝着我们挥手。由於机场人潮错综,学长的身影在我们的视线尽头忽隐忽现,我们踮起脚尖,试图看得更加清晰。
穿梭在广阔的人群之中,整个空气的温度都因为人挤人而上升,我跟榆雯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
这不是我印象中的机场。就算是连续假期,机场也不应该像夜市那样。
「今天怎麽回事?感觉人特别多。」我环顾四周,见到学长时忍不住开口询问。
「似乎是凯皓跟他的老师都有回来,据说老师是扬名国际的雕塑家。」周遭起起落落的交谈声忽大忽小,迫使佑伦学长必须稍加放大说话的音量。
「原来凯皓哥的老师这麽厉害。」榆雯似乎丝毫不受吵杂声影响,雪亮的眼眸甚至还映着熠熠光泽。
「不过,为什麽连老师也跟着来台湾?」我问。
佑伦学长还没有机会解释,我们的视线却先落在朝我们走来的两人。是哥跟一位外国人。
这一刻,我彷佛感到时间滞留。我们跟哥的距离不到百米,却觉得他们的行走近乎静止般的低速,好慢、好慢,可是却又明白这一切都只是因为自己迫不及待。
终於,哥的脚步停息在我面前。
他一如既往地搓搓我的头,「我回来了,思宁。」
我管不着被弄乱的头发,见到哥的那种欢欣自内心深处展开一道彩虹,照耀每一处角落。哥的声音变得比以前低沉一点,可是我还是一瞬间就认出是他,就像他一眼就发现我那样。
没想到见到许久不见的亲人会有这麽感动。
「一回来眼里就只有妹妹喔?」佑伦学长拍上哥的肩膀,刻意戏闹地说着。
「这怎麽可能。」哥笑着,露出牙齿的那种。我很喜欢他这样的笑颜,看起来总是特别有自信,也令人格外有安全感。
最後他将视线落在佑伦学长身後的榆雯,我猜榆雯大概快乐得说不出话了吧。
「你是榆雯吧,变漂亮了。」哥凝视着他,嘴角还勾着迷人的弧度。
我必须用迷人这个词去形容,那种被自信与才气填满的眼神、那种只有哥才有的气质。
「凯皓哥!」榆雯笑得灿烂如斯,她几乎是整个人扑了上去的拥抱。
只见哥两手微张,有点惊讶又有点腼腆地看着我们,眸底还染有些许笑意。
「对了,那位是……」我指着一旁被记者包围的外国人,不久前跟哥一起走来的那位。
从刚才我就一直很好奇这件事,他明明是西方脸孔,却能用中文回应记者的采访。
「他是我的指导老师。」哥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平和地解释着。
「他说中文?」榆雯这才松开绕在哥颈上的双手,问了我也想问的问题。
「是啊,老师的妻子是台湾人,所以中文对他来说不是问题。」哥看着我们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这麽说你们在法国是用中文交谈了?」佑伦学长也说出心中的忖测。
「不是。在法国我会试着用法文沟通,只是现在回台湾,整个周遭都说中文,大概就会用中文跟老师沟通了。」面对我们接踵而来的所有疑问,哥都照单全收。我们还有太多的话想和哥分享,但一时也不急着全部一鼓作气地说完。
良久,哥的老师看起来像是结束媒体的访问,往我们的方向靠近。
「各位午安,我是凯皓的指导老师。」他很客气地颔首。说起话来语调轻轻的,虽然十分流畅,但约略听得出他独特的法式腔调。
「老师我替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妹妹。」哥走近老师一步,手势对着我。
「您好,我叫作虞思宁。」我礼貌地对老师微笑,深怕自己举止不够得当会坏了他对哥的印象。
「思宁,你好。」老师对我亲切地笑着,灰黑参半的小胡子使他散发庄严又和善的气质。
哥的老师似乎是一位让人不自觉想尊敬的长辈,虽然德高望重却没有距离感,怪不得来台湾一趟就受尽关注。
逐一介绍过佑伦学长跟榆雯後,老师拿了一张小字条给哥,然後对着他低语片刻,我没有听见谈话内容,打算等待哥的指示。
半晌,哥把纸条递给学长,「佑伦,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站在学长右侧,我忍不住好奇地瞥了一眼,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斜斜,像是地址。
「从地址看起来应该是学校附近,要去这个地方吗?」佑伦学长俯首看着地址,疑惑道。
「嗯。好像是想去找认识的人。」哥点头,不过他似乎也不认识老师的朋友;哥说他只知道老师的这个朋友是因为儿子才认识,在法国时有听老师提过。
我跟榆雯没有多想,於是大家便先到先前订好的饭店放行李,最後才让学长带路到老师指定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