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木雕室,我拉开承载有年岁痕迹的实木花窗,色泽略深的红褐色旋即染上我眼帘。我不经意地扫视,随後视野里映入数十件尚未着色的木雕,每一件都精雕细琢,并且极有条理地整齐陈列着。
拾起矮桌上的杏色发束,我熟稔地将一头长发紮成马尾,接着从玻璃橱窗内取出半成品。我微拧着眉地执着木雕,聚精会神雕了一次又一次,螺旋的片状木屑跟着四散零落,哥独有的自信眼神却总少点什麽。
我轻轻吹掉手边的残木,不放弃地换上圆口刀,将线条不顺之处重新润饰。所以每次雕刻都是这样,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也因此我刻意把星期一的课都排开,空出完整的时间好让我可以成天窝在这。
算是享受雕刻为我带来的一种──类似平静的纯粹感。
不少人都说我看起来弱不禁风,实在是不像会雕刻的人;榆雯更是将我雕刻的模样当成奇景,当我埋头在这的时候,她总抱着画册坐在一旁描绘我的样子。要不是她最近比较忙,我大概没有机会独处。
一开始我觉得别扭,但榆雯对画画有种我不理解的偏执,说是不把我认真的模样画下来的话,就会手痒得吃不下饭,语末还不忘揶揄说我的画像价值高,可以跟学长做交易。
我不把这样浮夸的玩笑话放在心上,何况她这麽说一点说服力也没有。要真说有价值的不会是我的画像,而是她的。榆雯的仰慕者相当多,我甚至想过,如果我雕了榆雯弹琴的样子出售,搞不好真的有人慕名前来。
想着想着,我摇头轻笑,拍一拍双手残留的木屑,终於是把哥的样子刻出来了。我仔细地端详、精修,直到凝视着它的时候也感觉它在凝视我,才总算满意地把工具放下。
随後我按亮手机确认下时间,待会跟榆雯和学长有约,因此我开始收拾用具、把哥的雕像包覆收妥。雕像约略只有我的一个手掌大,所以即使我的手偏大,要将它收入手提袋还是很容易。
把门上锁後,我往钢琴社找榆雯。榆雯说他们今天要开会,毕竟是副社长,没什麽非处理不可的事还是要到场,否则她其实非常想来雕刻室。听她这麽说我只能无奈地笑,其实她不来也完全没问题的。
靠近钢琴社时,我的视线扫过窗内,然後看到榆雯跟一些社员笑得很开心,我打算在外头等一会,却在视线收回时,对上一个正在弹琴的人。
我愣了一下,害怕这样很失礼,所以赶紧别开视线。
或许是看到有人往外看,榆雯跟着发现我在外头。
「思宁?你怎麽自己在外面。」她将头探出来,手扶门把。
「喔、看你在聊天,想说在外面等你一下。」我急忙摆手。其实也不晓得自己在慌乱什麽,可能就是不想让她觉得不好意思。
「没关系啊!进来聊聊,认识一下也好。」榆雯侧着头,笑容灿烂得可比向日葵。
原本我想推托,可她一把就将我拉了进去,我只好扯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容,向大家点头致意。
「立辰,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叫虞思宁。」榆雯喊了一个人的名字,我跟着她的视线一看,才发现他就是刚才在弹琴的人。他的眼睛很深邃,鼻梁也比一般人来得高挺,明明是东方人却有种西方人的气质。
我持续挂着那抹礼貌的笑,看着起身走向我的他,微扬的薄唇在他斯文的面容下显得余裕。
「我是钢琴社社长,梁立辰。你叫思宁对吗?」大概因为他是社长,接待陌生人对他而言易如反掌吧。
只是这样的大方反而让我感到不知所措。
「你好。」我只能微笑、点头,最後再掷出简单的回答。
总觉得,他笑得很好看,好看到,我感觉他并不是真的对我笑。
一个个点完头、打过招呼後,我跟榆雯便离开钢琴社,前往几天前约好的义式咖啡馆。
「对了。思宁,你跟立辰之前见过面吗?」榆雯把脸凑过来,虽然她很美、五官很精致,可是靠这麽近,我还是觉得太吓人。
「没有。怎麽突然这麽问?」我退开脸,保持适当距离。
「可是刚才在钢琴社的时候,立辰突然指着外面的你,要我告诉他你是谁。」她蹙眉,从榆雯的表情我可以知道,听到我说不认识梁立辰,她似乎觉得很纳闷。
我很想告诉榆雯,刚才在外面不小心跟他对到眼,只是我要怎麽跟她说,我觉得梁立辰对我似笑非笑?
「大概是看到我盯着你看吧,所以猜测我可能是你的朋友。」所以最後我还是没有告诉榆雯,不只是不想以貌取人,更不想说些莫名奇妙的话来影响她对梁立辰的印象。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立辰跟学长一样,被你迷倒了。」她很调皮地对我吐舌呵呵笑,就算说到自己的社长还是忍不住拿来揶揄我一番。
「向榆雯,不要太夸张喔!」
我想念念她,却还是忍俊不禁。跟榆雯相处总被她逗得眉开眼笑,我时常觉得能够认识榆雯,甚至成为彼此的闺蜜,上辈子我肯定烧了不少好香。
不过这依然否定不了她净爱开我玩笑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