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夜晚的来临时,他总会作梦。
每天每夜,重复着相同的梦境、相同的内容。
只是当他醒来时,总会不记得梦里发生了什麽事。
勉强依稀记得,画面里的天空,是昏暗沉红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他十分熟悉的铁锈味。
灭族之凄,已然没有他人能够理解。
无人能够晓得。
灭族之痛,又有何人能够放下?
他恨。
可恨了,又如何?
又如何?
不如何,只将复仇之事做为生存之道。
因为必须复仇,所以他存活。
微敛下眸,暗淡无光的蓝眸让他像个人偶娃娃一样,精致却没有任何表情。
「怎麽?又想起那件事了吗。」
身後响起的话音刚落,一双纤细却充满力量的手臂从他背後将他环住,温暖而厚实。
酷拉皮卡闭上眼,感受这丝丝暖意。半晌才睁开眼,淡淡地道:「我以为你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
从背後抱住他的少年轻笑,将下巴抵在酷拉皮卡的肩上,「我的确是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没错,无须怀疑。」
「那麽,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想些什麽。」
「嗯哼……喔,我明白了,你是想要我继续下去吧。」少年自顾自的说着,一双原本紧紧搂住酷拉皮卡的手开始不安份的上下探索着後者的身体。
酷拉皮卡毫不留情地朝後面那人的腹部给了个拐子,接着满意的听见对方的哀嚎。
可纵然被打了一下,少年也只是哀号几声,却没有将搂住酷拉皮卡的双臂放开。
「放手。」显然发现这问题的酷拉皮卡皱起好看的眉,苍白的双手想将少年的手臂扯开,可後者却无动於衷。
「疼吗?」少年独特的温柔嗓音轻轻扬起,如同在舌尖跳跃的音符:「也许你该试着放下,去尝试释怀。否则你可能会牺牲更多事物。」
闻言,酷拉皮卡微微愣住,但他旋即很快反应过来,无奈的摇摇头。
「灭族之仇,是无法单单以『释怀』二字就能放下的。」
不知道是否错觉,身後抱住自己的人似乎叹了口气;然後,他感觉到那人的双臂正一点一点的准备要抽走。
巨大的慌恐感猛烈朝他袭来,酷拉皮卡连忙转过身,几乎是惊慌地抓住对方的双臂,语气里带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别走……不、不,别……不要离开我……情……」
被称为情的少年叹了口气,面容也因为月光的洒落而完全显现出来──褐色的发丝,妖冶美艳的脸庞,以及那一双最令人无法忽视的酒红色眼眸,底下闪耀着璀璨点点星光。彷佛拥有了这双眼睛,就能拥有夜下的星空。
「别担心,酷拉皮卡,我不会离开你的。」他柔柔说着,然後探出手紧紧地抱住了金发少年。
酷拉皮卡也反抱住他,很用力的抱住,用力到彼此都喘不过气来。
可金发少年却没有看见,那名唤作情的少年藏在阴影底下的脸庞、表情阴暗。
为了哥哥,他就必须这麽做。
※※
时间到了。
手札的书页被风吹开,翻至到第一页,胡祆眨眨眼,将头凑过去看。可是当下他却愣住了。
原本空白的纸页上,像是有只隐形的手在上头写字,潦草却不失优雅的几个字。
“时间到了。”
“开始倒数,一小时。”
时间到了?只剩一小时?胡祆很快的反应过来,他皱起了眉;良久,胡祆叹了口气。
终究要离开这个时空麽……
那……
愣愣望着自己白皙的掌心,他坚定的眯起眼,并握紧拳头。
首先要做的就是,回收戒指。
深吸一口气,胡祆阖上眼帘;刹那间,一道金色的光芒在他身下爆开且不停旋转着,但只要定睛一看,便能发现那是一道繁复的魔法阵。
必须先把飞坦他们弄晕,才好拿回戒指!
「第一道,罗刹之刃,贯穿吾心!」
「第二道,彼人之泪,深刻於印!」
「第三道,武者之念,坚信已定!」
「最终道,恍若流连,终将失去──」
金色魔法阵爆出更加耀眼璀璨的光芒,使胡祆不得不眯起眼。但他并没有停止口中的念念有词,因为就只差最後一句了。
「记忆封印,我将以性命起誓,封印三人的记忆──」
「──以性命为誓,以真名为锁。」
请让飞坦、侠客、库洛洛忘记我的存在……
──直到锁被开启为止。
当咒术完成的那瞬间,侠客三人同时觉得头突然发疼,且疼得十分厉害;渐渐地,他们开始觉得意识正缓缓变得模糊。
「什──」
意识唐突地中断在此。
轻轻呼出一口气,胡祆的身子晃了下,差点跌倒。疲惫的坐在地,他将脸埋进双手中。
「有点,不想取回戒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