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
纷攘的人群中,女孩独自坐於休憩区,面前一个红色行李箱,上头一纸薄薄机票。她手肘置於箱上,静静凝视着,面容淡然,丝毫没有十五岁少女的明媚。
终究还是被弃了。像是棋盘上不起眼的卒,随时都可抛却。她勾起一抹讥嘲的笑。
即使萦绕着悲伤的氛围,仍然无损少女的清丽。皓白的腕,水玉般的腮透着淡淡绯红,宛若一件精琢的甜白瓷品,温润无瑕。一双薰紫眼眸如烟似水,瞳孔深处彷佛摇曳着幽光,使人看不清女孩内心所想。
一名男子倚在角落的柱旁看着,不发一语。
看样子,她是自己一个人吧,那眼神他很熟悉──就如同以前的自己一般。
他是为了亲人,而她,又是为了什麽而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男子身畔的猫看看他,又注视女孩,忽然有了行动。
倏地,一声猫叫唤回她云游的思绪,堇色眼眸逐渐聚焦。黑猫杏眼闪着翠绿瞳光,仰颈望着她。
好美的眼睛……女孩怔怔的看着牠的耳尖轻轻地颤动,她尝试性的伸出手抚上牠的头,猫儿仰颈让她摩娑下颔,喉间滚着呼噜声,彷佛很是享受。她微微一笑,伸手将黑猫抱起,猫也没抗拒,温顺的窝在女孩怀里。
「是走失了吗?没关系,等等送你去服务台……在这之前,陪陪我吧。」女孩低喃。
发觉原本在身旁的猫靠近女孩,男子松开环抱的手,呼唤牠。
快回来。
黑猫的绿瞳直直盯着男子,却丝毫没有动静,仍旧依偎在女孩怀里。察觉到猫的目光,女孩依循方向看去。就只是柱子。
无声叹气,男子弹指,走上前道:「不好意思,这只猫是我的,我可以带走牠吗?」
女孩没有觉察有人靠近,登时吓了一跳,抬头入眼的是齐整的西装,清秀的脸庞温润如玉,一双绿眸微露笑意,让人看了心生好感。
「啊,好的……」她局促的说:「不、不好意思……」
「不,我还得谢谢你找到我的猫。」男子轻笑着说,「很难得看牠这样和别人亲近。绿光,过来。」男子放下包包,伸出手。
那猫却往女孩怀里缩,对主人伸出的双手完全不理睬。
「唔,」停滞於半空的双手只好放下。「看来牠真的很喜欢你啊。」
「是吗?原来我还会能被喜欢。」
男子蹙眉:「怎麽这样说?」
女孩摇头:「没事,猫还你吧。」她作势要抱起猫,奈何牠就是不肯配合。
「我不赶时间。」男子温言道:「萍水相逢便是有缘。如果你有烦恼,要不要试着说出来?」
迟疑一会,女孩缓缓开口:「我爸妈个性不合,自从生下我後,状况就更糟糕了,我因此要夹在他们之间,努力去讨好他们,想改善他们的关系,维持住我的家。但最後我还是失败了。他们各自爱上了别人,两个新家庭,我的家被拆散。可能是看着我就像是看见他们多年来对彼此的怨吧,就决定将我送去与阿姨住,说是让我去国外游学。」
「骗子。」她一改平淡语调,用破碎的气音低语:「明明就是不要我了。」
「我也有与你类似的遭遇。」他望着人群:「我父母也是个性不合,只是後来的收场太糟,告上法院才总算结束。父母间的争执,受伤的总是孩子。」
「你说得对。」女孩眼角微带泪光。
「或许你远离这里也是好的,你阿姨待你好吗?」
「很好,她很疼我。」
「那就去国外展开新生活,忘掉曾经的悲伤吧。一切都会好的。」
女孩轻轻一笑,堇色眼瞳像是雨过天青般澄澈。「谢谢你。」
男子怔住,随即回神:「不会。」
她看一眼腕表。「我该走了。可以请问你的名字吗?」
「我姓森,单名间。祝你平安。」
「谢谢。我叫慕微雨,再见了。」
道别後,他自包里拿出一台笔电,指尖飞掠,动作忽然一滞,神情微变,盯着萤幕沉思。
黑猫彷佛察觉他的意图。主人,万万不可。太多人会受波及。
「……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就这麽看着。」
可能是,那双堇色眼瞳,太过美丽。他苦笑。
哒。轻轻地,一个键被按下。
「各位旅客,由於目的地遭浓雾垄罩,原定於下午两点五十二分起飞的DH7781班次临时决定停飞,请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