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一场本该是厮杀一片的战事,因着南镶华的冲锋陷阵,变成了两国友好的贸易关系。
这本来就是她所希望的结果,她也晓得这是解决此事最好的办法,可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她的内心深处⋯⋯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此刻南镶华正在一处宽阔的空地上席地而坐,空地上设下了满满的宴席,众人的座位呈现一个圈型,圈内置了一个篝火,燃着熊熊火光,哔啵作响,其余将士则是在外围的帐内吃着伙食。
为了两国初步的友好,雅达尔王子特地设了宴席请他们留下来吃一顿,作为谈判的一方,南镶华也不好多做拒绝,因此权衡之下,也让墨越朔等人一起跟着留下来接受他们的盛情款待了。
南镶华脸上挂着淡笑,不时回应着雅达尔王子的话,倒是坐在一旁的墨越朔脸色铁青,半句不言。
雅达尔王子为表诚意,尽让他们把上好的肉食呈上来与众人享用,就连酒品都是当地极品的佳酿,篝火旁不时有外族女子上前献舞,一个个都是婀娜多姿的体态,看的将士们那叫个目不转睛,南镶华却是起了一丝丝尴尬之情,毕竟她是军中唯一一个女子,见此,还真让她想起了远在之前,她也曾经在一次鸿门宴上跟着宫正经历过这种场面,不禁会心一笑。
「娘娘可还满意这儿的伙食?」雅达尔王子举起酒杯,眼袋笑意的问了她一句。
南镶华拿起丝帕轻抹了一下嘴角,轻轻一笑,「若是不满意,本宫也不会答应跟殿下谈这比生意,这话说的是吧,殿下?」
对方甚至略过了她身旁的墨越朔,直接朝她如此问,看来在雅达尔王子心中,是不怎麽把这个十九爷放在心中的。
听了她的话,对方加深了脸上的笑容,深深望着她,「娘娘所言极是。」
空地上不时有鼓乐声助兴,相比於他们的丝竹之声,外邦民族的鼓乐更加铿锵有力,隐隐带着激奋人心的意味,倒是替这场宴席添了不少亢奋昂扬的兴致。
南镶华举起酒杯饮了一口,眼角处不自觉瞥见了一旁的墨越朔,每每扫过他修长的指节和掌心,她心里就是一阵抽疼,他们俩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样的隔阂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那坐在主位上的雅达尔王子不时把目光停驻在她身上,让她有些不自在了起来,险有些如坐针毡之感。
「娘娘。」就在她想抬眼去确认对方的目光究竟是不是在打量她的同时,雅达尔王子突然唤着了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依然盈着明显的笑意,「本王子有东西想赠予娘娘,可否请娘娘跟本王子到王帐一趟?」
南镶华眨了眨眼,倒是没料到对方会这麽提,就在她要点头答应之时,一旁的墨越朔突然先一步站了起来,垂在腰侧的手按在剑鞘上,看似是个无心的动作,但却足够表现出了浓浓的防御之心,他沉着声线说了一声,「我也去。」
见了他的反应,南镶华微微一愣,本还和乐融融的宴上突然僵持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三个,神色带着不自然的紧张。
南镶华一看,坏了坏了,这好不容易谈妥的条件就快要毁於一旦了,忙伸手按住墨越朔握剑的手,朝雅达尔王子笑道,「那就请王子带路吧,就当我们快去快回,免得这宴上少了殿下助兴。」
雅达尔王子先是扫了墨越朔一眼,然後才扬起嘴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是自然。」
说着,南镶华就赶紧站起身,匆匆朝墨越朔使了眼色之後,就跟着对方起身离了宴席。
方才墨越朔的举动虽然有些冲动,但对於她而言,却是暖至心窝的。
至少,他第一个念头依然是护着她的。
南镶华暗自想到,嘴边不自觉扬起了一抹浅笑,然後自自然然的跟着前头的雅达尔王子进了王帐内,外头的喧闹以及鼓乐之声随着帐幕的垂落,一并被隔绝了起来。
南镶华只是站在帐内的边上,没有再往里走一步,「今儿倒是多谢殿下盛情款待了。」
雅达尔王子从里头的案上拿起了一盒东西,笑道,「只是尽了地主之谊,何必言谢。」
她弯唇笑了笑,看着雅达尔王子把那东西递到她面前,那是一个散发淡淡香气的木盒子,掀开了之後,一个淡青色玉饰赫然呈现在她眼前,让她忍不住微微一惊。
那是一个雕工极美的玉如意,淡淡的青色如云一般,雕成一个牡丹的样子,层层功夫皆是精雕细琢而成,细腻的质地透着淡淡的光华,美的不似人间俗物。
「殿下⋯⋯这麽贵重的东西,本宫不能收。」她看着那玉如意,伸手推拒。
雅达尔王子挑起了一边俊眉,「本王子可没听说过赠出去的东西还有被退回来的道理,况且本王子会如此把这玉如意赠给你,就代表你有这个本事收下它。」
「这⋯⋯」南镶华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不管怎麽说,这东西於她而言都是太过贵重的。
忽然,对方抬起一只手托住她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但却足以让她猛地一惊。
「殿下这是做什麽?」感觉到对方的动作,南镶华一下子戒备了起来,一双美眸瞪着他。
见此,雅达尔王子忽地一笑,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带着某种痴迷,深深望进她,「本王子一向欣赏强悍的女人,但若是内心强悍,外貌又美若天仙的女人,只会让本王子想懒入怀中。」
南镶华咬了咬牙,她不能动手打他,因为那後果将是不堪设想的,她早该知道这个王子根本就不是什麽这人君子,光看他身边的那些侍女就可以猜到一二了,她为何还如此放松戒心。
就在那一霎那,她忽然後悔起自己没让墨越朔一起跟来,若是他跟在自己身旁,是断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殿下可别忘了本宫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还请殿下自重。」她瞪着他,咬牙说道。
雅达尔王子哈哈笑了起来,俊美容颜令人眩目,「原来娘娘心里还有皇上这个人,本王子还以为娘娘心里只容得下那个面色铁青的十九爷呢。」
南镶华猛然一怔,可又即刻恢复了怒容,「殿下这番话可是在污蔑本宫心思不纯?」
「这可不叫污蔑。」他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刻意又欺近了她几分,「谁说每个人的心思一定要放在特定的人身上?本王子很是理解你的想法,就像现在⋯⋯虽然娘娘贵为妃子,本王子依然想把你劫走呢。」
「你别开玩笑了!」见对方眼里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南镶华一下子气急,抬手就要往他脸上搧去一巴掌,可谁料她还没打下去,对方就眼明手快的架住了她的手腕,令她动弹不得。
就在他们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对方却又忽然松手放开了她,见他不再纠缠,南镶华立刻退了三大步,满脸的戒备,想着若是他又对她行无礼之举,她就立刻飞奔出帐。
对於她如此防不慎防的反应,雅达尔王子先是「噗哧」一声,握成拳的手搁在嘴边,然後一连弯腰笑了好长一阵子,看的南镶华眼角直抽,完全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所谓哪出。
「看来本王子可以信任你呢。」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却说出了一句让她摸不着头绪的话来,但他也没多做解释,只是把那玉如意塞到她手中,「走吧,除了这东西,本王子还准备了一样大礼。」
南镶华只觉得自己被他耍的不轻,什麽都还没弄个明白就被他拉出了帐外,那只装着玉如意的木盒子,拿在手里甸甸的有些沉,两人就这麽一前一後的回到了篝火旁。
墨越朔见他们回来,一直放在剑鞘上的手这才松了开,但脸色却依然不甚和悦。
「殿下,您实在不用如此大手笔的送礼⋯⋯」南镶华见雅达尔王子又要搬出什麽好东西的模样,不禁有些为难的说道,毕竟拿人的手短,她可不希望自己成了手短的一方。
「这话可不是这麽说的,方才赠予你的那东西,是本王子自个儿的意思,但这个嘛⋯⋯」雅达尔王子朝她展唇一笑,颇有些邪魅之气,「却是为了我们两国长久的友好关系。」
南镶华还没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就见他对着几个侍婢唤了一声,「还不快让红玉出来见见各位。」
话才刚毕,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就走了出来,一时之间,无人言语,只看着那个走出来的人。
那是一个容貌秀丽但却稚气未脱的女子,她一样有着深邃的五官,精致的脸蛋令人望了便目不转睛,可那一双乌黑的眸子带着淡淡的漠然之气。
她一身艳红色长裙不似寻常中原服饰,复杂精巧的花纹滚落於她的襟边袖口,她生的腰细腿长,顾盼生姿中尽是风情万种,那身宽袖窄腰的服饰更是衬托了她姣好的身材。
她轻轻盈盈的到了篝火旁,每一步伐中都似是踏着舞步韵律,媚色尽现,但却没有丝毫笑容。
南镶华只看着她,不自觉的有些呆了。
如此娇美的女孩儿,却是跟芙蓉全然不同的美,芙蓉就好比出水芙蓉的美貌,可眼前的这个女子,却是朵娇艳欲滴的牡丹,绝艳且带着一身的贵气。
「这是本王子的妹妹,名叫红玉。」话一出口,南镶华就顿时一阵了然,怪不得两人的面容是如此相像,「红玉也到了出嫁的年龄,但为表两国的交好,本王子就把她献给你们吧。」
闻言,南镶华突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居然把自己的妹妹当作献品送给他们,也不想想她才多大的年纪,就算是年至出嫁,也不该这样随随便便的拱手送人吧。
「殿下一番好意,本宫自然是不胜感激,可红玉公主只是个十来岁的姑娘,若是一下子就把她送来我们大墨,恐怕是会不习惯我们的地域和风俗礼节⋯⋯」
「这娘娘就不用担心了。」雅达尔王子迳自打断了她的话,笑着回道,「我们外族子民向来适应力极强,不会如此软弱不堪,况且这是她身为公主的责任以及义务,不劳娘娘担心。」
南镶华噎了噎,有些不安的看了红玉一眼,却见她什麽表情也没,只是专注一致的盯着那篝火,明亮的火光映的她明明灭灭,於是便也不再推拒,只笑着点点头,「若是殿下放心,那本宫自然会好生照顾红玉公主,如此的貌美佳人,皇上看了必定喜欢。」
她在说这话的同时,心里是有点愧疚的,因为她会如此乾脆的接受是有原因的。
若是⋯⋯若是墨越言真把这个红玉纳为妻妾,那说不定他就不会再日日对她投以关切。
这是她所希望,却万不敢说出来的。
「那就有劳娘娘了。」雅达尔王子笑了起来,举起酒杯敬了众人几杯,又突然对着她道,「若是不信任娘娘,本王子也不会将她交给你,还请娘娘原谅本王子方才的无礼之举。」
此言一出,墨越朔立刻瞪向一脸似笑非笑的雅达尔王子,南镶华则是立刻涨红了面色,殊不知这句话会引来多少人的遐想连篇啊。
为了忽略掉其余人的好奇目光,南镶华只强迫自己跟着饮了酒,眼角不巧瞥见了依然站在沟火旁的红玉,那个就算被自己哥哥献出去也不敢有所言语的公主,心下顿时一酸,那入了口的酒顿时成了满嘴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