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经过昨日一整天的茅房战役,彻底的在南镶华心里留下了不可抹煞的阴影,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同时也是她目前的顶头上司,也就是所谓的户部尚书,宫正是也。
「我上辈子绝对把他害惨了,才导致我这辈子让他如此害我。」南镶华坐在高圆圆房里,脸上怒气腾腾。
想来她已是许久没对一个人如此怨恨了,自从……自从她跟墨越朔好上了之後,她就没再这般大动肝火。
「其实宫大人他本来就是那种看啥不顺眼就想把它除掉的人,所以一般时候也没人敢惹他,倒是你……一进户部就犯了问他名字的大忌。」高圆圆边看言情册子边张嘴开导她,必要时还往嘴里塞着零嘴。
「我哪知道他的性子比女人还要容易敏感。」南镶华愤愤不平道,「我看虽然他少年得志,也没姑娘敢嫁这种薄情的人了。」
闻言,高圆圆朝她伸出了食指,不以为意的晃了晃,「这可不尽然哦,宫大人可是所有贵府千金家的如意郎君,想嫁他的姑娘可多着呢。」
「什麽!这世上竟然有这种事!」南镶华满脸的不可置信,「那些人的眼睛是被沙子给迷了吧!」
「这可是众所皆知的事,不信你可以随处去问问。」高圆圆窃窃一笑,「只可惜宫大人是个冷人,一个姑娘都没答应,到现在还是个黄金单身汉,身价可高着呢。」
「……你说的那黄金如果是我们今日扫的那地方会有的产物,我就信。」南镶华有气无力的倒卧在榻上,感觉顿时身心俱疲。
高圆圆哈哈大笑了一阵,才抹着笑出来的眼泪道,「不过我倒还没看过敢跟宫大人对抗的人,你是第一个,真真是不要命。」
「我就是没命了也会找他去讨。」南镶华恶狠狠的瞪了天花板一阵,才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坐起身,朝门外走去。
「你要回去睡了?」高圆圆从书里抬起头来问道。
南镶华摇了摇头,唇边绽开一抹笑靥,「我想去外头走走。」
「走走?」高圆圆皱起了眉头。这大半夜的时辰,怎会有人像是抽风了一样想去走走?
「恩,我去去就会,你就先睡下吧,别熬晚了。」南镶华见她无法理解的神情,笑意更浓了一些,颊边升起淡淡的绯红。
「喂喂……我说你可别想不开。」高圆圆抽了抽嘴角,严重怀疑她的行径不纯。
「放心,死不了的。」南镶华哈哈一笑,终是走出了房门,往府外走去。
屋外,月明星稀,银白色的月色如洗,洒的景色宛如铺了一层银沙,遍地生辉。晚风习习吹来,弄的树叶间飒飒作响。
「你真来了!」南镶华一看见倚在不远处树干上的人,便喜出望外的朝他奔去,不由分说的就往他身上扑。
此处正是荫郁葱葱的树荫底下,夜色下看来朦胧不清,可那身熟悉的华服却让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墨越朔低低一笑,「不是说月黑风高的时候就来私会麽,爷可是守信的男人。」
南镶华在他怀里咯咯的笑,轻掐他结实的手臂,感觉一整日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想来高圆圆肯定想像不到自己口中的走走,是来和自己的意中人私会吧。
「新室友人如何?」墨越朔把她拥在怀里,轻声问道。
南镶华又笑了一阵,「是个十分有趣的姑娘,志趣也很相投。」
「志趣相投?那人也爱数钱麽?」他低低的揶揄道。
「什麽啦!我是指她和我一样喜欢看言情册子,谁在跟你说银子了。」她嗔道,抬头怒视了他一眼。
「爷真想念这个。」墨越朔低眸看着她略带怒意的脸,藉着一旁的月光,让南镶华看见他眼中的柔和,毫不保留的溺进她眼里,让她差点走了神。
她抿了抿唇,将头重新埋进他的胸口处。
「户部怎麽样?」墨越朔又笑着问道。
闻言,南镶华僵了一下,接着,抬起充满怒气的脸来,额上还暴着青筋,「你说那个该死的户部尚书待的那个户部麽?」
「……」墨越朔愣愣的看着她怨气冲天的样子,不知该怎麽开口问发生了何事。
「告诉你,我到户部後的第一份工作不是数钱,也不是记帐,更不是批阅公文,而是清扫茅房!」她怒气冲冲的道,「这些全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户部尚书……那个该死的宫正!都是他把我推落深渊的!」
「宫正?」墨越朔皱了一下眉头表示疑问。
「对!就是那个年纪轻轻就当上户部尚书的死小子,我不过是犯了问他名字的禁忌就被他如此折磨,简直是侮辱我的尊严,简直是气死我也!」南镶华气的浑身打颤,批哩啪啦的就把怒意骂出来。
「爷知道这个人,可是依爷对他的了解,他该不是做出这种事来的人啊。」墨越朔还是不解。
「没听过人不可貌相麽?虽然他面上感觉冷冰冰的,一脸与世隔绝的死样子,但是他的心肠绝对是铁打的!」想到那副跩的要死的脸就气。
墨越朔皱着眉头,「爷还从未听说过他对哪个人这样过不去。」
「啥!那就表示他这麽做是针对我一个喽?好啊,要是哪天我抓到他的把柄……」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觉眼前一黑,等反应过来之时,才发现墨越朔突然把自己抱的死紧,没法再吐出任何一字,只能勉强吸到少许微薄的空气。
「居然为了其他男人动这麽大的气。」耳边传来他警告意味浓厚的嗓音,听得她浑身一僵。
她挣扎着身子,张口道,「我那是恨他……」
「你的所有情感只属於爷一个人的,爱与恨皆是。」他松开身子,正当她稍喘一口气时,下巴蓦地一热,这才发现他正吻着自己的唇下之处,一路吻至唇上。
「唔……」她正想张口吸气,口中却忽地钻入一股熟悉的温热,湿漉漉的触感流连在唇上。
飘忽归飘忽,心里却同时对他孩子气的吃醋窃笑着。这麽小心眼干麽,他该是知道他在她心里的位置是没人能够取代的才是呀。
心里起了一丝促狭的心思,她趁着他忙碌之余,倾身凑上前去,张唇轻咬他的下唇,轻轻的吮。
果然,不过一会儿,他便僵着唇角退开了些,只听他喉间发出一声沈闷的呻吟,「……该死,你这摆明是要爷控制不了。」
「控制不了什麽?」她笑嘻嘻的逗他,明知故问。
她望着他那双过份漂亮的桃花眼,那眼神活像个勾子,勾魂夺魄,只不过那一瞬间,她看见了那双眸子里翻覆着淋漓的慾望,见此,她的身子下意识的一抖。
「爷毕竟是个男人,要如何爷是没关系,但你别吃不消便好。」墨越朔看着她怔住的样子,坏笑到了极点。
「你、你……」她的脸早红的像是要沁出血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是随时都会被他吞下肚的小猎物。
「好了好了,别怕,爷舍不得吃了你的。」他轻轻拍抚着她的脑袋,像是安抚小动物一般,然後弯下身轻捏她的脸颊,「快回去睡下吧,明儿还要早起。」
南镶华红着脸看他,看着他萧洒的踏着月色离开的背影,心口怦怦直跳。可恶的墨越朔,这样子要她怎麽睡得着啦!
嘴里喃喃抱怨了几句,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事没和他说,正想回头叫住他,却见他已走了大老远,只得作罢。
算了,反正太子哥哥来找她的这件事,应该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吧。
翌日一早,就如高圆圆所说,今儿个的工作是整理花圃,虽然这的确比清扫茅房还要好的多,但同为打杂宫女的粗活,让南镶华再次意识到现实的残酷。
由於高圆圆比较早起,南镶华为避免两人一起迟到,就让她先去户部准备着,经过这两天的摧残,她可想像不到宫正会如何处罚两个迟到的打杂妹。
「早啊,你可终於来了。」高圆圆见到一路跑的气喘吁吁的南镶华,松了口气。
「久等了……」她喘着大气。想来她可是出了名的迟到大王加赖床天后,平时就算睡晚了她也是悠悠哉哉,这麽急的赶来干活还是第一次。
高圆圆搬着手里的小盆栽,「昨晚睡的如何?我没见你回来就先睡了。」
「我出去绕了几圈就回来了。」南镶华有些心虚的扯着笑,「不过是出去吹个风而已,不必担心。」
「我倒是担心你是出去抽个风。」高圆圆无奈道,弯下腰想拿把剪子,却不慎触到尖锐之物,「哎呀!」
「怎麽了?」南镶华抬起眼来看她。
高圆圆瘪了瘪唇,一脸欲哭无泪的握着自己的食指,「手被剪子给刺破了……」
「我看看。」南镶华赶忙跑到她身边,见她手指上被刺破的地方涌起一滴血珠子,便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帕子替她止血,蹙眉道,「你先去包紮一下吧,伤手虽小,但万一感染起来可不只这样。」
高圆圆点了点头,用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她,「那我找宋叔包紮去。」
「恩。」南镶华挥挥手示意她快去,待她跑远,不禁扑哧一笑,一会儿找他要零嘴一会儿又找他包紮伤口,宋叔还真像她乾爹呢。
看着眼前的花圃,好在看上去还算整齐,就算没有高圆圆的帮忙,她一个人应该也能行。
於是她稍稍挽起长袖,拿起剪子开始修剪花草。由於秋天的缘故,遍地的野姜花和白芙蓉开了满圃,白花花的一遍,加上几朵浅粉和浅紫的风铃草点缀其中,看上去倒也别致。
正当她边哼歌边修剪之时,一道人影从她头上投了下来,她以为是包紮好的高圆圆,抬头便笑道,「宋叔替你包紮好了……」
那个「麽」字还没说出口,她就彻底消了音,只是愣愣的抬眼看着面前藏蓝色官服的身影,没了动作。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尚书大人,宫正是也。
好不容易抽回神智,她正打算来个超跩的问候,却被对方抢了白,只见一脸冷笑的宫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看来你挺中意打杂宫女的工作啊。」
「你说谁中意了!」她怒,想起自己方才边哼歌的蠢样被他瞧见,巴不得找的地洞钻进去。令堂的,怎麽老是跟他犯冲。
「你是用这种口气同我说话的麽?」宫正皱着眉头,明显不悦的表情。
忍一时忍一时,她千万不能让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让自己轻易动了怒,於是她扯出了一抹勉强的笑脸,「方才是我失礼了,尚书大人。」
见她强笑,宫正的眉头皱的越深,「笑的真难看。」
我愿意露个笑脸给你,你就该感恩戴德了,死混蛋!
「看来你跟太子爷的交情颇深啊。」无视了她欲骂出的一连串脏话,宫正扯开了视线,径自开口道。
闻言,南镶华一怔,想起昨日太子爷有来户部找过她的事,该是被他看到了,只得扯扯唇道,「旧识而已。」
「连说词都一样呢。」宫正一听她这麽说,唇角的冷笑渐渐化为讽刺,「你可别以为自己後台够硬我就能让你为所欲为了。」
空气中有什麽一下子凝结了住,身边的花儿也不在随风摇曳。
「我从没想过要为所欲为,尚书大人。」她眸底的温度一下子骤凉,淡淡道,「别把这无赖的帽子扣到无辜人的头上来。」
宫正冷着面色,却没答话。
南镶华依然肃着面色,突然对着他开口道,「你从昨天到现在去过茅厕了没有?」
宫正本来冷冰冰的面色被她的问句弄的一滞,不懂为何她要这麽问。
「你去过茅厕没有?」她毅然决然的再问一次。
「我不去那种公用的茅房。」宫正撇开脸,一脸的嫌恶。
「什麽!我打扫的那麽尽心尽力,只差没跪在地上舔了,你居然没去过!」见他这个样子,南镶华的怒火一下子又被激了起来,「你快给我去上茅房啊可恶!」
「说什麽疯话。」宫正皱着眉看她,他还从没遇过这种疯丫头。
「算了,对牛弹琴。」南镶华见对方完全沟通不能,摇了摇头,本来想说让他看看自己努力的成果,现在看来也算了,叹口气,继续弯下身子剪她的花草。
见她无奈的样子,宫正彻底竖起了眉头,声音里明显透着薄怒,「把该干的活儿都干了,没把这里整理完不许回去!」
南镶华抬眼瞪了他一记,难得乖乖的没有回嘴。
「听清了,若是你没把这花圃整理乾净,让这些花引来一大堆蚊虫,你就准备喝西北风吧。」这麽狠的话用他冷冷的声调说出来,威胁性更升三成。
瞪着他佛袖而去的背影,南镶华忍住把剪子往他身上扔的冲动,很有气度的在心里飙骂他的祖宗十八代。
真是一天都无法不受他的气!那些视他为如意郎君的姑娘头脑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她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连包紮完回来的高圆圆都问不出是怎麽一回事。
待日落西山,花圃整理的差不多,户部里的官员也渐渐走的一个也不剩,南镶华便把今日所剪的一大把花花草草集中起来,插进一个瓷瓶里。
「你这是要干麽?」高圆圆见她面色诡异,不安的问道。
「借花献佛。」她唇边化出一抹神秘的笑,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便往户部里溜。
高圆圆则是看着她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行径,掬了一把同情的泪。昨日是半夜去走走,今日又是什麽借花献佛,果然是风吹多了就抽风了。
待南镶华溜进了户部,她便蹑手蹑脚的走进宫正平时办公的厅房。
可恶的宫正,哪样都和她过不去,嫌这儿的花草会引来蚊虫是吧,她偏要把这些花草往他身边放!
於是在临走前,她便把那插满花草的瓷瓶放到了堆满公文的长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