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鑲華客棧 — 《第三十九章:進宮》

这日,晴空万里,天空净蓝如洗。

一大清早,外头便挤满了人群,无论男女长幼,皆挤在镶华客栈的大门外头,把大门处挤的水泄不通。

外头之所以如此盛况,是因为大夥儿都得知了他们赫赫有名的女魔头,南镶华即将离乡进宫的消息。

「要死了,外头这麽多人,哪还出得去?」喜儿身上拖着几包厚重的行囊,看着外头如此盛况空前,不禁抱怨。

一旁的小厮看她皱着张包子脸,拍拍她的肩劝道,「得了,反正你跟着大小姐进宫後不也飞黄腾达了麽,眼下就忍着点吧,多积点口德,说不准到时候麻雀变凤凰……」

「别瞎说!我能待在小姐身边就已经够庆幸了,要飞黄腾达的当然也是小姐,哪里轮的到我。」喜儿一掌拍开小厮,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过若是小姐日後真的成了凤凰,那造福的可是咱们啊……」

「要我成凤凰?行,把你们两个死奴才扔到锅里去熬,给我补补身子我就能成凤凰。」

死奴才二人组僵着身子回头望向突然出现在身後的南镶华,乾笑连连,冷汗滴滴。

「有时间嚼舌根不如去收拾行囊。」撇了一眼瞬间噤若寒蝉的二人,南镶华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呵呵,你们小姐这是在逞强呢,她只是心里头舍不得离开这儿,闹别扭罢了。」南关元正坐在厅内的一处椅上,笑的一脸事不关己。

南镶华瞪了一眼多嘴的南关元,「不是才新官上任麽,怎麽待在这里?」

「我最亲爱的妹子要离乡进宫,我这个做哥哥的怎麽还有心情去处理公差?」南关元一点也没被她的恶气给煞到,反倒把兄长该有的慈爱发挥到了极致。

南镶华嗤了一声,以示不屑。

正当屋里的人忙着收拾行囊之时,外头突然响起了一连串鞭炮的噼啪,只觉那人挤人的阵仗更加喧闹了起来。

「放什麽鞭炮,他们也真是的,知道的是得知我即将进宫的消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出嫁了呢。」南镶华不耐鞭炮的吵杂,嘀咕了几声。

「那麽不如现在就告诉外头的人,说你们南家答应了我们段家的婚事,来个喜上加喜?」段其仲从後头走了进来,一身藕色的体面缎袍辉映着那张带笑的脸。

听见他的声音,南镶华连眼皮子都懒得抬,「好啊,我这就把哥哥交给你娶回段家,好来个喜上加喜。」

段其仲被回的一噎,和南关元互看了一眼,只觉得最近这种断袖之癖的出现机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南王爷回来啦!」外头此起彼落的呼声唤回了一屋子人的注意力,只见大门一开,本还挤的水泄不通的人群立刻兵分两路,一抹熟悉的身影便跨着步子走了过来。

「爹爹!」南镶华笑着迎了上去,像小时候那般抱着南王爷的胳膊唤道。

南王爷笑着拍拍南镶华的背,带笑的眼里似乎闪着难以言喻的无奈,「我的好镶儿,今日可是你的大日子,东西都收拾好了麽?」

南镶华点点头,「差不多了,我会带着喜儿一起进宫,其他的皇上自会替我安排。」

「也好,唉……」南王爷低叹了一声,脸上的神情转为严肃,「记得到了宫里,一切都要谨慎为上,礼数要记得,不能在像家里那样当个大小姐让人伺候,话不能乱说,观言察色要紧。」

「爹爹还把镶儿当成女娃儿看待麽,这可是把镶儿给瞧扁了!」南镶华鼓着双颊,颇有些不满。这些年来,她一直以来都是独当一面的,突然如此告诫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南王爷慈爱的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在爹爹心里,镶儿永远都是个女娃儿。」

南镶华低着脑袋由着他摸,抽手擦了擦红了一圈的眼眶,「真是的,本来打算不哭的。」

「哭一下有什麽关系,一个姑娘家突然要离开家乡,不哭倒是冷血心肠了。」南关元在她能骂出任何讽刺的话之前上前来把她抱进怀里,像小时候听到雷声受惊时拍抚着她的背。

感觉那张温柔的掌轻轻拍着自己的背部,南镶华把眼泪全糊进了南关元的怀里,见他好端端的衣袍上哭湿了一片,这才罢休。

「孙辉呢?怎麽不见他人影?」南镶华摸了摸哭红的眼睛,发现屋里似乎少了个身影。

南王爷无奈的笑着道,「他啊,闹别扭,待在孙王府那儿,怎麽都不肯来送你。」

「什麽呀,那臭小子,果然是没把他教好。」南镶华翻了个白眼,想着他因为自己即将离去而闹别扭的样子,心里也是能够理解他如此的反应。

毕竟她可是他的启蒙师傅呀,这下她就要进宫去了,往後还不知何时才能见到面。

「都这个时辰了,那人也该来了吧?」段其仲突然出言道。

话音一落,那厢大门处又骚动了起来,这骚动比方才南王爷出现时还大,众人定睛一瞧,只见一辆华美无比的镶金四轮马车稳稳的停在正中央,扬起一阵风沙。

几个身着宫服的小厮井然有序的走至马车车帘前方,齐一跪下,车帘应声撩起,待里头的人探出脸来,便听见人群里或仰慕或惊叹的讶然声。

那是一身极其华贵的袍子,正巧衬托了那人修长好看的身材,乌黑的长发随风而扬,时而划过那张俊逸的脸蛋。

他唇角带笑,明朗的笑容辉映着顶上灿烂的日头,一双深情款款的桃花眼只消一个眼神便能拿走任一女子的魂。

「十九爷到!」站在一旁的小厮高声喊道,方才还看痴了的人群一下子全跪了下来,好不整齐。

南镶华见着那人,一下子绽开了笑靥,一等到他进屋便扑了过去,整个人密密实实的挂在他身上,唤道,「朔!你可终於来了!」

本就扬着张笑脸的墨越朔见了她更是笑的明朗,一个捞手便把她拥的更紧了些,「爷故意慢些来,好让你做好准备。」

虽然已远离了外头的数双眼睛,但这景象看在屋里的旁观者眼里还真有些不习惯,个个面色五味杂陈的别过眼去。

「看来本王终於见着我们十九爷了。」南王爷率先开口,带笑的双眼看着墨越朔。

「南王爷。」墨越朔礼貌的问好了一声。虽然他贵为皇子,但论岁数上对方也是个长辈,况且他还是自己喜欢的女子的爹,该有的礼数可不能废。

「有十九爷陪着小女,本王就安心许多了。」虽然曾耳闻十九爷性格刚烈,狂放不羁,但如今看来还算是个懂事的少年,镶儿跟着他不会有事的。

被南王爷这麽一夸,墨越朔还真有些害羞了起来,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看来对方家长是认可他的,「南王爷大可以放心,爷会一直陪着她的。」

「好了好了,要走就趁早吧,免得误了时辰。」一旁的段其仲不爽的开口道,面色不善的催促着墨越朔。

「也是,要是晚了可不好交代。」南王爷没去理会段其仲和墨越朔之间的眼神厮杀,笑着跟着一行人走出了客栈。

南镶华看着小厮把自己的行囊一件件扛上马车,回头望向自己从出生待到现在的客栈,有些泪眼迷离了起来。

多麽宽阔的大街,耀眼夺目的镶金招牌挂在上头,朱红色的大门敞的极大,像是怕别人没有注意到似的,那「镶华客栈」四个名镇威武的大字,闪着无可取代的光芒。

「帮我把这个交给孙辉。」她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对着段其仲说道。

段其仲接过那纸,有些惊讶的望向她,「你这是……」

「进宫之後,我大概…大概很难再回来了。」她低垂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帮我把这张客栈的地契交给孙辉,从今日起,他就是这间客栈的主人了,算是……我交给他的责任。」

段其仲看向永远都座无虚席的镶华客栈,唇边扯出了一抹笑意,「我知道了,我会交给他的,你就放心进宫吧。」

「谢谢你,仲儿。」南镶华抬起带泪的眸子朝他感激一笑,别过身子去跟上已在马车上等候的墨越朔,朝来送别的大夥儿挥了挥手。

「那麽…我走了。」她吸吸鼻子,第一次体会到什麽叫离乡的不舍与悲痛。

「一路顺风。」南王爷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笑,南关元则是提醒她别太见钱眼开,客栈里的丫鬟小厮哭成了一团,虽然她平时对他们是严厉了些,但是这些年来所生的感情却是不可抹煞的。

於是车夫一扬马鞭,马儿嘶鸣了一声,华美贵气的马车便扬尘而去。

「再见了,镶儿。」段其仲朝那渐去渐远地马车低语道,带笑的眼里却藏着一点点的泪。

看着越变越渺小地客栈大街,南镶华彷佛还能看见她平日猛算帐本的柜台,偷懒时会去的二楼雅房……回忆的种种,皆近在眼前。

她有预感,等她再次回到这儿,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後了。

赶了大半天的路,终是在夕阳完全落下之前抵达了目的地。

在马车上颠簸了大半天,南镶华强撑着疲惫的身子跟着下了马车,等站稳了身子,头一抬,才望见这座几分熟悉又几分陌生的皇宫。

由於是夕阳西下的时辰,雄伟的宫殿正沐浴在一片金橘色的云霞当中,飞檐翘首上的雕饰显得比上次看的还要暗淡了些,像是投了一层阴影那般。

许是早接获到了消息,皇宫外的大门是敞开的,两排带刀侍卫清一色的站在大门两侧,一动也不动的样子让她不禁怀疑那是真人还是雕像。

「见过十九爷,见过南姑娘,奴才恭候多时了呢。」一个太监打扮的人正站在门口处,见到他们前来,忙鞠躬哈腰的来迎接。

「这是曹公公。」墨越朔朝她解释道,「是父皇身边的管事太监。」

南镶华点点头,没想到皇上还让他身边的大太监来迎接,看来他老人家至少没有亏待她的意思,也礼貌的回道,「见过曹公公,让公公在这儿等着,真是不好意思。」

「南姑娘客气了,这是奴才应该做的。」曹公公一边指引他们进去,一边笑着道。

於是南镶华便跟着墨越朔一同走了进去,跟上次来这里的心情不甚相同,但却同样的紧张,她瞄了一眼墨越朔没来牵她的手,她知道,从跨进这里的那刻起,他们之间的两情相悦就只能是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了。

心里虽有些酸处,但看在自己和他同住一宫的份上,就没再那麽丧气。

「皇上替南姑娘安排了住处,离户部也很接近,是个十分雅致的地方。」曹公公带着她走到一处住所,确实如他所言,看上去十分的雅致,而距离这儿不远处的另一座宫殿,看来就是户部了。

「请公公一定替我谢过皇上龙恩。」南镶华看着眼前的新住所,脸上的神情很是高兴。

「奴才一定把话带到。」曹公公笑着点点头,「不过这儿还有另一位姑娘住在这里,想必南姑娘如此亲切可人,肯定能和她合得来。」

「还有另一位姑娘?」南镶华颇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还有一位新室友。

「是的,她是待在户部打杂的,明日可叫她带你一块儿去报到,也好教你熟悉环境。」

「知道了。」南镶华点点头,尽量不让内心的不安写在脸上。纵使她是南家千金,难免也有些怕生。

「那奴才就先送到这里了,南姑娘一路旅途劳累,先歇下吧,明儿才好干活。」曹公公说完,便躬身一揖,退了下去。

待他离开,墨越朔才走至她身旁,摸摸她的脑袋,「想家了麽?」

南镶华瞪了他一眼,不太高兴他如此轻易的说穿自己,反射性的小心避开他的触摸,「在宫里不是不能这样的麽?」

「让爷安慰一下又怎麽了?」墨越朔好笑的揉乱她的发,招来她一阵不满的咒骂。

「明儿开始…我就能天天见到你了,是吧?」南镶华抬着眸子看他。

「恩,一日没见到都不行。」墨越朔笑嘻嘻的轻捏她的鼻子,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宫邸,「爷的住处你去过,离这里有段距离,但爷会趁着月黑风高的时候来见你的。」

闻言,南镶华忍不住扑哧一笑,「好呀,我也会在月黑风高的时候来和你私会的。」

墨越朔俊唇一展,笑了起来,「那麽爷走了,今日一整天你也累了,快进去同你室友打个招呼就睡下吧,可别赖床了,我们宫里迟到一刻是要斩头的。」

「你少吓唬我!」南镶华捶了他肩膀一拳,便转身走进她的新家,进门之前,回头给了墨越朔一个充满自信的笑脸。至少在这一刻,她不想让任何人为她担心。

而她还不知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将就此不同,从这一刻起,才是故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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