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憎予 — 54

「你这样就有点反应过度了,你…」

「我没有反应过度!」我不等她句子真正完结,就转过头对许馥槿连珠炮似地说,「在一周就要期末考了,你看这是什麽分数!我发誓我真的有读,姜又嘉昨天还因为我的睡觉时间跟我吵了一架,我真的试过把所有的练习都至少做过一遍。」

许馥槿不太确定要回应哪一个部分,最後保持沈默,把我的小考卷拿起来检查。

「其实重要的概念你都答对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这个小考超简单!老师根本就放水了啊!放水的考试这种分数是不行的!」

蓝彦钧张开嘴又闭上,显然不知道该怎麽进入话题才好。

「说实在话,Ambiguityinsentences这个真的不该错,伊轩,真的是放水。」

我紧闭上嘴巴不说话,蓝彦钧凑上去看了那题目,爆笑出声,几乎跟许馥槿脸绿掉的时间一致。

「“Shelikestheballverymuch.*”Whatkindofambiguity?Howmanyofthem?」

「哈哈哈哈哈哈!答案居然写3个?这也只有你能想歪啊!」

我保持着沉默,说起来把这种答案呈给老师看真的是颇为丢脸的事情,但我很纳闷为什麽老师从来没这麽想过。

「…至少要复数。」许馥槿几乎是喃喃自语地说。

「嗯,果然还是异性恋的生物领域。」我呵呵笑了几声,她推了我的肩膀,脸在瞬间涨得通红。

「我已经不知道该拿自己怎麽办了…」

「考试?」蓝彦钧放下我的考卷抬头问我。

「那是真的充满变数的,我没办法掌握、也无力去掌握的。」

但这话才说完,我就想到其实「无力掌握」的特质根本就不仅止於考试。

「只是分数而已。」许馥槿说,拍了拍我的臂膀。

「是啊,只是分数而已。」

我说着,但感觉到仅有文字、还有声音在空间造就的回响,实际上一点诚意都没有,只是在覆诵而已。

要是文字的效力这麽强就好了,即便我真心的想要去相信字句的意义,都好像原地踏步那般徒劳。「只是…而已。」如果你有发现的话,那中间要放入什麽字汇都可以。

「又嘉跟你吵了一架?」蓝彦钧想到什麽似的,返回我先前的句子发问,「你是还住在她家是不是?」

我点头,「也快要没了,她爸妈刚好一周都不在,明天就会回来了,所以今天就…就算是最後的晚餐吧。」

「不要跟世界末日似的。」许馥槿回到先前一贯冷静的语调安慰我,「其实你们也是每天见面的呀!」

「是没错。」

我点头同意,只不过浅嚐过一起生活的滋味後,就会感觉入了夜时还是孤独一人时的感觉格外使人难承受。

「老实讲,我觉得回宿舍住可能多少有好处。」只是我不可能在姜又嘉面前这麽说,「毕竟要期末考了,整天玩乐也不是办法,偏偏我在她旁边就是没有心思认真。」

她们点头,似乎是理解的模样。

要是姜又嘉也能这麽简单理解就好。

要了解我的神经质是很难的一件事情,因为大多数时间我不在乎的事情比挂心的要来得多。

然而东西一旦被视为需要重视的,那就像长在脸上的鼻子挥也挥不开,走到哪跟到哪。什麽东西该是重要的,什麽不该,有时候我搞不清那界限。

「我应该把PStree再画一次,然後再背一次transformationrule,因为老师明显会考那个变化,然後…我真的很不会画图,每次NP跟N的分支都会出些问题…*」

「伊轩,那是小考,况且你有整个周末可以读。」

姜又嘉叹了口气,几乎是发怒地转头告诉我。

「可是我…」

我觉得很焦虑,即便还有两天可以准备,那考试就是让我感觉负担。

「我真的觉得很恐怖,又嘉,考完Sytax隔天还有Phonetics,我觉得我读不完,而且…」

「伊轩,有考试的不是只有你有而已。」她几乎是冷淡地回我,撇开视线对着电视萤幕。

我瞪着她的侧脸看,对这个神情的姜又嘉感觉陌生。

生气?

於是我安静下来,不敢再发一语,只是气氛已经降到无可救药的冰冷,让人如坐针毡。本来感觉事情未完成的焦虑感就让我感觉很沉重、很闷痛,姜又嘉的不肯理解更是一种负担,层叠压在我厚重的感觉上头。

姜又嘉的生气让我也感到怒火中烧。

为什麽在我面临困难的时刻,她非但不能提供理解跟帮助、还要成为我那困难的一部份?

我赌气般地闭上嘴不再开口,想着即便是我生气也没差,反正这应该就是姜又嘉要的安静,皆大欢喜。

只不过现在的气氛,大理石般,僵硬冰冷。

「我是真的紧张。」我开口,乾涩地说,「我连考试都不能紧张?这还真是自由的国度…」

「你当然可以紧张,我有考试我也紧张。」姜又嘉冷着一张脸说,「只是你想都没想过,这是我们一起的最後一个晚上,在这之後,可以一起的时间就很少了…」

「为什麽我有种感觉,你好像在乎自己的事情,比在意我们两个要多?」

这句话让我的怒火烧得更旺,但我自己清楚那怒气有一部分是因为姜又嘉点出了我根本无法承认、而且也羞於承认的事实。

「我…我才没有…」

「没有就好,如果没有,那就表现出来。」

她说,相较我欲盖弥彰的否认,她的语意是这麽铿锵有力、她的语气是这麽不容质疑。

「不要让我感觉都是我在在乎,都是我在贴你,好像任何事情都是我想做、而你被强迫一样。」

我感觉我越来越气,但实际上我没有生气的理由。

大概,我是气她这麽快看穿我。

我想我也气她看穿我了还说破。

我气她为什麽不体谅宽容,但明明清楚记得我自己要她无话不说。

「你知道我在乎你的!」我大叫,感觉着自己乾涩的语音回荡在这个客厅,听起来毫无支撑,「你明明清楚我在乎你、在乎我们的事情比其他都多…」

「但就是永远都不大於你自己的事情。」姜又嘉紧接着反驳我,而我半句话都说不出。

「我是真的紧张!」

我崩溃般的尖叫,一时间太多情绪让我失控,其实我後头回想,并没有这种崩塌的严重性。

「又嘉,小考这种东西可能对你一点都不重要,但我很在乎,那是因为我几乎没什麽好成就的。」我连珠炮的解释,「我们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好好在一起,但是考试就只有有限的时间可以准备。」

「很有道理,伊轩,这样解释很有道理。」

她冷冷说着。

「但你这句话,不就只是证明了你的确比较在乎你的事情?」

我听着愤慨,狠狠拿拳头挥在沙发抱枕上,感觉怒不可抑。她怎麽半点都听不进去?简直是鸡同鸭讲。

「我都解释了你为什麽就是不懂?还是你根本就没有用任何心思在了解啊?」

我高声骂,骂到嗓音都撕裂了。

怒气混合着焦虑感,好像化学物质彼此混合会造就致命的破坏力,我像失控般炸裂的狂怒,狠推了姜又嘉一把。

「你就是不肯理解我,不是吗?」我尖声大叫,「可不可以不要这麽自私啊?」

「到底是谁自私?」她丝毫没被我的失控给影响,把自己从沙发上撑了起来,轻蔑的神情、但是定定地对着我说,「亏你能够说出这个字眼,你才真是没搞懂。」

我讨厌她那种表情。

某种仇恨的记忆涌上心头,我好恨,恨她总是在愤怒时忘记了所有该属於快乐的情节、恨她要求我的当下选择不对我宽容。我恨她不对着我笑,因为我可以不要全世界的人对我友善,但她却不能不对我好。

我恨,我爱的人总会在某些时刻变成陌生人。

…自私。

但我又被怒气熏得一片浓黑时,反而多了点空白好好思索起她的话语。

究竟是谁自私?

我低着头,突然弄不清这份感觉到底是什麽成分比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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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赘冗的细节解释

*Shelikestheballverymuch.

随便掰的啦,虽然有些句子的确在构成上会有歧义,但这里就只是单字意思不同而已。Ball可以是球,也可以指舞会,另外比较口语的话…也是指男性器官,所以许馥槿说「…至少要复数」。

我想大家也就是来看故事发展的(虽然一直都没什麽剧情可言),所以也就没必要真的去探讨句法结构什麽的吧XD想要看真正的歧义句的话可以google搜寻Syntacticambiguity.

*Syntax就是探讨句子构成的学问,PS树(prhasestructuretree)是解析句子的树枝图,把句子拆解成更细小的元素,如NP(nounphrase)、N(noun),transformationrule我就不解释了,但反正…跟一些句型的构成有点关联(如:疑问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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