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有什麽好期待的。在那一门会话课上我们又一次抛弃了讨论的主题——今天是关於代理孕母的种种问题——写作指导已经写过了，同样的东西要再讨论一次，说实在有点无趣。
「Whatifyouhavetofacesuchproblem？」
「I’dratherbuyacat.」
我努力扯着蓝彦钧的衣角，提醒她不要笑得太大声被老师发现了。
「Daphnelooksprettysportytoday,why?」
蓝彦君发问。Daphne虽然穿运动衣，不过仍然是悉心穿搭的那种。
我看见许馥槿淡淡地笑，任由我们屏弃话题闲聊，反正她是这张桌子上最不需要加强英语会话能力的人。
「Goingtothegymafterclass.」
那张讨论桌上发出了很不给面子的一声「Wow！」，要看到Daphne出现在体育馆那就好像看到素食者出现在麦当劳一样。
「Well,I’mleadingahealthylife.」Daphne无视大家吐槽的语音，带着明显戏谑的笑意又补了一句。
「Bullshit.」
我说，这一句搭地时机很刚好，像一巴掌一样打在她句末的标点符号上。就在大家哄堂大笑着附和嬉闹时，我咬了咬舌头，知道即使只是接这不成句的字眼，都算是违背我对姜又嘉的承诺。
重点从来都不是表面上用了多少字，要是台面下能够同样清淡该多好。
我在独自一人时会产生矛盾，有别於姜又嘉在我身旁时的义无反顾：我的确不「需要」她们的友谊，但是否「想要」，我不敢大声说出口。
激进一点，可以说我是个糟糕透了顶的家伙，单有女朋友的陪伴还不够，硬是要跟其他女人嬉闹。但要平心静气的换句话说，那便是吃地瓜稀饭就可以过活的，只是没有谁可以合理地吃一顿三菜一汤时还选择不要。
我多希望自己孤独，不要有任何人际关系的牵连…
…如果这可以让姜又嘉更快乐的话，我绝对愿意。
「Elaine是在装什麽气质？很奇怪欸？」
闭上嘴後我就下定决心不要开口，我憋得很辛苦，而这样的反常不可能不被注意到。Daphne检查老师的距离还远，就放弃了欲盖弥彰的英语对话，直接开口吐槽我。那距离实在够远，所以蓝彦钧跟Jennifer还搭档唱起Ladygaga的PokerFace。
许馥槿转头看了我一眼，她直接对上我的眼神，停了几秒不带表情地转了回去。我不知道她能看出多少、又能解读多少——这一刻我的心情实在太过复杂。
我的天，姜又嘉，这一题实在好难。
「I’mum…I’mhavingmyperiod.」我过了良久，闷闷地开口。
「oh,well,bloodynightmare.」
Jennifer结论，让我用女人最方便的藉口——生理期——过了这一关。然後整堂课我就趴在桌上陷入了沉默与沉思，当老师问起时，任由其他人热心地帮我重复藉口。
然後，如同以往，在过度的情绪里头我感觉到了麻木。
「你知道吗？蓝彦钧说学校後门再过去，有家蛋糕很好吃，尤其是红丝绒，上次我偷了她一口，觉得真的不错，你会喜欢。」
我打给姜又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只不过说到名字时喉头梗了一下，同班两年的同学名字我险些发不出音，因为这是个小小的谎言，我拿蓝彦钧跟Jennifer调换，因为这是更安全的途径。
我撒谎了。悲伤好像蚊子叮咬在皮肤上那样，小小一点却让人恼火地挠痒，圈成一片虽浅却广的涟漪，我居然对姜又嘉撒谎。
但这个句子的重点是杯子蛋糕，姜又嘉只需要知道蛋糕就好，不需要因为不必要的细节转移注意力。
「真的假的？为什麽我都不知道啊？」
她很雀跃，我就知道嗜甜的她会喜欢这样的消息。
「我也不知道欸！那家店长得很隐秘，要不是…蓝彦钧，我搞不好到毕业都不会知道哦！」我得意地说，「买给你，好不好？」
「真的？你真的要买？」她略带讶异的口吻在话筒里头惊呼，「你真好！」
我笑了出声，觉得她轻易被甜点收服的性格特别可爱。
「我就买红丝绒哦，看到好的再买其他。」
「但是这样会不会花你太多钱？」她略带退缩的微弱口吻问，就好像上次我已交往满月之名替她付外套一半钱的情境，「还是我…」
「哎，罗唆欸！」
我没好气地打断她，不让她把後半句话讲完。
姜又嘉在对头轻轻笑了起来。
那笑声让我想到绿草，整片的绿草地，看起来是这样柔软、这样清新的。
「伊轩。」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头，被她唤回现实。
「怎麽了，又嘉？」
「我…我…呃…」她软下语调说话，使我几乎听不清楚那语音，「我不是很喜欢你跟人合吃东西…」
…上次我偷了她一口，觉得…
我回想我句子里头的情节，懂得她的意思。
「好，我知道了。」
我说。
「我知道，又嘉。」
其实我不总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