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憎予 — 23

我的脑袋很死,也充满着孔洞,其实我自己都知道。

「很奇怪,你有天分,但注意力很不容易集中。」许馥槿发现我又一次忘记句法结构的树枝图规则时讶异地看我。

「我就是个集结了各种矛盾於一身的人啊!」我戏谑笑着说,但几乎难掩对自己的失望与灰心。

「就像你可以对自己严格到要窒息,也可以散漫到像废人一样。」蓝彦钧搔了搔头附和,语气活泼的试图逗我开心,「冲突的特质完美的结合,还能够表现杰出,其实是种优点吧!」

我大笑了起来,其实笑得有这麽点勉强。

「伊轩是粗中有细吧?」

许馥槿人真好,替我说好听话呢。

「我是粗多细少。」我哼了声结论,把课本推到她们面前,「救救我的Syntax。」

翻出了张白纸摆在桌上,许馥槿打算从头讲一遍树枝图。

「你有多少时间呀?」她问我,「我看我能不能让你重新爱上它。」

蓝彦钧坐在旁边桌上吃三明治,听着大笑了起来。

我呵呵笑着看手机萤幕,显示15:06。

「我到四点都行,林宜蓁这个时间要上课…」

脸色一绿,我意识到有哪里出了问题。

「Damnit!」

惊叫着跳了起来,我把桌上东西不分青红皂白地扫进背包里头,看到蓝彦钧被我吓得差点跌下桌子。

「伊轩,怎麽了?」

许馥槿被我慌张的情绪给影响到,急急站起身问着。

但我分毫不敢犹豫地奔出教室,不确定我在走廊上嘶吼的声音能不能算是给好友们的完美解释。

「…林宜蓁今天没课,她在等我…」

我急急奔过走廊,跑下楼梯,从来没有觉得寝室有这麽遥远过。

妈的。

「我让她等我了…」

我忐忑着推门进寝室的时候,深吸了一大口气,感觉心跳在胸口跳动地速度过快了,几乎要致人死的地步。

那氛围是安全的氛围,应该跟寝室的每个午後都一样,有点点慵懒、有点点睡气,有这麽点燥闷,但熟悉的要人安心。

我警戒着走进去时看见林宜蓁跟司徒静在聊天,两人在讨论网路上一篇文章,关於男性与女性有没有可能拥有纯友谊。

一直到看到林宜蓁抬头望我的神情,我才完全放下心。

她在笑,丝毫没有勉强地笑着。

「轩,你忘记了。」

我愧疚地点头,错犯了第二次,不可饶恕。

「刚刚在做什麽?」她问我,但不像在生气。

「问许馥槿跟蓝彦钧问题,Syntax的。」

据实回答,我看到林宜蓁点头,随即又想到什麽似的问我,「那问完了吗?」

我摇了摇头,匆匆忙忙的跑回来了。

「不懂耶,你怎麽能忍受她一句话里夹杂单字?」司徒静埋怨着趴在椅背上看我,而林宜蓁淡笑着。

我才明白,这一回是司徒静救了我的。

「伊轩还不算太严重,听过其他直接英语对话的同学你就知道了。」

司徒静哼了声,认定林宜蓁是护短。

「讲得像是万恶渊薮一样…」我咕哝,伸手拉林宜蓁的手,很担心她其实心有芥蒂,但她伸手揉我的後脑勺,反而像要安抚我一样。

「你知道最罪过的是什麽吗?」我拉了椅子在她们俩对头坐下,形成了正三角形的讨论框框,「…是私讯密了还硬要全英打字的那种。」

司徒静皱起眉头,「为什麽要这样?」

我耸肩,「为了降低讨论效率同时炫耀自己英打速度颇慢。」

林宜蓁呵呵轻笑,让我完完全全地放下心来。

「轩,男性跟女性之间可不可能有纯友谊?」

「世界无奇不有的。」我说,但这回答太快了,我看到发话问我的林宜蓁似笑非笑望着我,明白我摆明不想思考的态度被识破了,「帮我定义什麽叫做『纯友谊』。」

「友好关系,并且不涉及浪漫、爱情与性相关的任何联想。」司徒静转头看电脑萤幕,「就像两个女生或两个男生的友谊那样。」

林宜蓁笑了一声,补充:「异性恋为前提。」真是讽刺。

我顿了一下,觉得大概是经历太多英语会话的辩论了,这整个东西都让我想要回答「Notencouraged.」

「我有疑问耶!」我说着,搔了搔脖子,「你们把『炮友』这种关系归类在纯友谊的行列里头吗?」

司徒静跟林宜蓁几乎是同时叹气的。

「轩,钻漏洞是不行的。」

「为什麽你老是想这些啊?很扯欸…」

我必须为自己澄清才行,我在椅子上坐正,面对向着我炮轰的两女。

「你们要想啊,如果我们认定『性』单纯是满足生理需求的一部份的话,像是『炮友』这种只有性没有爱的关系可不可以算是纯友谊啊?」

林宜蓁跟司徒静似乎是丧失勇气继续就着这个点讨论下去,因为下一步就要进入「人类之间是不是真的可以单纯只有性而没有爱?」的课题,这种可能代表个人经验观点的事物就太过私密了。

「算你厉害了,」司徒静埋怨,显然认定这样终止讨论很扫兴,「明明焦点应该是关於爱情方面的。」

「搞不好有性关系的男女就不会想要更进一步到浪漫关系去了啊!毕竟生理需求被满足的话…」我倒是完全可以想像林宜蓁的沉默里头大概在偷想马斯洛的需求理论,并且在考量可能性。

「停了,伊轩,我们还是留住这个午後的纯洁吧。」司徒静瞪了我一眼,说着。

「Alright!」

我学着她的口气大喝,然後摆明会激怒她的补了另一句。

「『MakeLove,NotWar!』」

林宜蓁低声吐槽我的下一句其实很恰当,司徒静被逗笑的时刻我并没有去思考太多,该说她又救了我一次。

「果然是,不可原谅的罪过…」

偶尔回想起来,我发现自己真的很不确定…

…我搞不清楚,林宜蓁说话的语气究竟是无心,还是意有所指。

*Syntax

句法结构,属於语言学探讨的课题之一

*“MakeLove,NotWar!”「只做爱,不作战!」

1960年代美国流行的反战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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