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学校的特色就是腹地特别广,以致於……我迷路了。
所谓问路,是建立在拉得下脸与找得到人问的两个前提之下,在好不容易克服前者後,才发现四周没半个人影。
我只好把目标放在一只精瘦的土狗。
踌躇了一会儿,我试探地开口:「唔,哈罗?你是校狗吧,在这学校混多久了?熟不熟悉地形呢?」
牠连眼皮也没抬,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静坐着。
「那个,请问合作社怎麽走?合作社--就是卖食物的地方……可以理解吗?」
牠抬了抬眼皮,我却没能从那精锐的目光中读出什麽,只好转而问起音乐教室。
「阿呜──」
这次牠老大开了金口,可惜似乎不是常人能领悟的语言,我只能摸摸鼻子,更加诚恳的看着牠,高僧却嫌弃我悟性太低,转了个身,留下尾巴与屁股待客。
身後却突然传来了笑声,而且那声音很快的来到身边。
「牠是校狗,叫做小红豆。」
一个男孩在我身旁蹲下。我认出他是晔希身边的鼓手。
「是喔。」跟他的形象还真不搭嘎。
顿了两秒,他笑道:「开玩笑的啦,他其实叫莉露姆。」
「……喔。」
又两秒过去,他收起笑脸,「骗你的,其实他没有名字,大家都嘛乱叫,反正叫什麽他都不会理,所以叫什麽都一样。」
「嗯,蛮有道理的。」我半晌才勉强找到回应的话。
「你要去音乐教室?我带你去吧。」
我点头又摇头,「在那之前想先去合作社。」
「去合作社干麻?暑假期间又没开。」他纳闷。
「……」
「咦,学妹,你的表情有股狠劲耶,怎麽了吗?」
「……」
*
跟着鼓手学长到了第二音乐教室,我才发现自己找不到他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不仅过於安静,班牌也已经模糊,教室门窗紧闭,根本看不出来是间音乐教室。
一进去就看到晔希很凶的脸,「去哪里了?」
我正要回答,鼓手已嘻嘻笑道:「去看步美了。」
「那狗有什麽好看的,你不要没事就跑去看牠行不行?」
原来是指狗,名字还真是百变。
「暑假学校很冷清,步美很寂寞耶,当然要多去陪陪牠嘛。」
「可问题是我们每次练团你都去!那只狗是有那麽不甘寂寞是不是?你到底有没有心练团?」晔希的怒气直线飙升。
「我有啊,这不是来了嘛,不要生气啦团长。」鼓手嘟了嘟嘴巴,帅气的脸配上可爱的表情倒也还赏心悦目,但撒娇的语气还是让我一阵恶寒。
似乎是懒得再多说,晔希的炮火转向我,连环开问:「你怎麽那麽晚?不是十点就结束了?怎麽跟着这家伙一起进来?」
对合作社一事的一点不满在他的怒视下蒸发殆尽,我嗫嚅道:「我迷路了,好险有遇到学长。」
「好险?是谁教你迷路了要跟着陌生人乱走的!啊?迷路不会打电话给我吗?你手机是装饰用的是不是!」
「对喔,还有手机。」我震惊,刚买没多久根本还没习惯它的存在与功用。
他一脸受不了的还要再训,一个陌生的声音却突然冒出来:
「晔希,对女孩子可是要温柔一点才行喔。」
循着声源看过去,只见一身黑色破衣破裤键盘手笑的温煦。
我正对他打扮与气质的不协调感到怪异,鼓手便哇拉拉的抱怨起来:「就是、就是,你好凶!而且干麻说的一副我是诱拐犯一样?」
晔希怒吼:「你们两个实在很想找骂的话就乖乖排队,不要乱插嘴行不行!」
「排队?排在小诗後面吗?这样岂不是很像老鹰抓小鸡?哈!」
「晔希,大吼对喉咙不好,如果你真想发泄,我建议你用丹田……」
「给我闭嘴!」
场面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
最後这场闹剧在某人被自己口水呛到下结束。
「咦,今天好像都没有练到耶。」
三辆脚踏车并排在车棚,鼓手学长蹲着开锁,忽然说道。
「你还好意思说?下次你再迟到试试看!」
这位邵晔希同学,一点也没有检讨个人因为情绪管理不佳,同样耽搁了时间这点。
「不然我们下次去後空地练好了?这样静香也可以欣赏我们表演。」鼓手学长异想天开。
「你要把鼓搬过去吗?力气真大呢。」键盘手学长语气跟表情都无比真诚,达到揶揄人的最高境界。
「哪可能?我很娇弱的,要也是叫学弟帮忙搬啊。」鼓手学长不以为意,承认後还转头冲晔希绽放一抹傻气的笑:「你的吉他要不要顺便?」
「吉他我拿得动啦!」
晔希没好气,鼓手学长的眼睛却笑眯了起来,「这麽有干劲?不愧是社长,那就决定以後都去空地练习罗!」
晔希脸一黑,这时键盘手学长语重心长:「子霆,你挖这点程度个坑,会不会太小看晔希了?」
闻言,晔希的面色刚缓和一些,就听键盘手又接着道:
「你认为晔希会有这麽笨吗?他当然是自愿的啊,只是拉不下脸,所以只好顺着你的话讲而已。」
「原来是这样喔。」鼓手摆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键盘手点点头,「就是这样。」
於是晔希的脸又黑了。
一山还有一山高,在两位团员面前,看似风光的社长简直就是小土丘。
我看着有志一同的欺负着晔希的两人,一个挖洞一个埋,合作无间、无比纯熟,心中在同情受害者之余也升起无限钦佩。
那个……可不可以也让我加入?你们有缺立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