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年華堤 — 失火

十岁那年的圣诞节,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圣诞老公公没有重听,实现了李彤的愿望;她家对边空荡的农田盖起房子,住进了一家四口,她终於可以向同学们说我是有邻居的。但在李彤十二岁後,圣诞老头子的耳疾似乎越发严重,她都二十一岁了陈灿那家伙还是没有搬走。

陈灿他吧,既不属於清新爽朗笑容灿烂的邻家大葛格,也不是心灵有过创伤需要圣母安抚的别扭小鲜肉,而是只说话一针见骨的妖孽,神来杀神、佛来杀佛的那种。

少女漫画里青梅竹马纯纯的爱是二次元的虚妄,现实里李彤只有被陈灿可割可弃的份。李彤永远记得,十四岁那年陈爸爸邀请她家一起去骑脚踏车,当他们骑上河堤,爸爸妈妈们在後头喝水,李彤跟陈灿两人被一群野狗追时,陈灿迳自丢下她一人的残忍行径;更甭提各式各样的精神攻击,比如说,昨天半年不见的陈灿看到李彤的第一句话是:「你胖了。」向来自栩纤细娇弱的李彤愤怒地回道:「对少女说这种话你的礼貌被狗咬了吗!」陈灿则是头一歪,很是不解地看向李彤:「少女?」接着微微一笑:「在刑法上过了二十岁就叫作妇女,你现在作奸犯科上报纸的话只会被称作李姓妇女哦。」

於是乎,二十一年来一直被周遭的人提醒得多吃一点的李彤,在站上体重计之後发现自己似乎没什麽不忌口的本钱了。

「哎呀,你要跑步啊?」李彤一踏出家门便看到陈灿站在大门口对边笑得纯真无害,她的小心脏不堪负荷地颤抖了两下。「阿姨担心你跑到一半怎麽了,所以拜托我带你跑。」陈灿笑盈盈地说明来意後,极为肯定地称赞了李彤一声:「有病识感的话都还有救。」

李彤做了几个深呼吸,默念几次好女不跟男斗。可在李彤看陈灿气定神闲地等自己慢吞吞地做完暖身,煞有其事地跑在自己面前不远不近的距离;自己气喘如牛而人家手长脚长,跑得轻轻松松的模样後,她突然又愤怒了起来,拐了个弯蹲在一旁的果园休息。

「哼,让你在我妈面前装乖!」李彤得意地想着,却在下一秒打了一个大喷嚏。「……怎麽都是烟?」李彤吸了吸鼻子後又打了个大喷嚏,随即被烟呛着用力地咳了几下;李彤终於发现果园和眼前的小路浓烟弥漫,才准备离开,就看到气急败坏的陈灿向自己跑来。

「你为甚麽自己跑开啊?」陈灿向李彤吼道。李彤先是被陈灿吼得一愣,接着也吼回去:「你我谁啊!我要跑去哪儿干你屁事!」

陈灿听到这句话气得笑脸盈盈:「你我谁?你不就仗着我喜欢你老在我面前嚣张!」

「屁!明明就是你觉得我喜欢你,怎样都在你碗里所以随随便便就欺负我!」

「咳嗯!肖连欸,眉妹啊,林齁谈情说爱嗯汤底家啦,凹面欸甘蔗田烧凯啊。」(年轻人,妹妹啊,你们要晒恩爱不要在这里啦,後面的甘蔗田失火了。)

顿时消了气的陈灿拉着李彤远离失火地,一起听着因火灾围过来的阿婆阿伯七嘴八舌地描述事发经过。

「是谁在甘蔗田纵火啦……。」李彤想着自己跟陈灿刚刚的对话,忍不住转移话题。陈灿却反驳道:「不是纵火,是失火。李彤,我们用语要精确,刚刚阿伯说了,是烧草不小心蔓延开的,人家是过失,不是故意的。」李彤听了想按一按额头,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陈灿紧紧握着,脸颊的温度比远处甘蔗田的热意还要猛烈。

李彤挣了挣自己被陈灿握住的手未果,只好低着头问陈灿:「陈灿你在干嘛啦!」

「我在纵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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