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中原武林风气乍变,弥漫着一片惶然且激愤的氛围。江湖诸多门派,一夕遭人毒灭,徒留一片荒荡屋宅,满地血流成河与怵目屍态。
其中几个教派,不乏高手云集,更有几个是专研药、毒之门,却在一夜之间尽成了七孔渗血、面目狰狞的遍地屍骸,宛若死前受尽煎熬而挣扎,那死状传闻开来,让人闻风丧胆、毛骨悚然。各门派若非终日惶惶不安、担心遭逢毒手,便是对这样残忍的手段不能坐视,恨不得聚合群雄、将凶手绳之以法。
然而被灭门派间,几乎寻不出规则与关联,让人难以揣想凶手身分,唯一能依凭的线索,便是案发现场,总会遗留一朵离枝的海棠白花,掩埋在鲜血与尘土之中。
随着受害门派渐渐众多,集结讨伐凶手的声浪也逐渐激愤、壮大,却始终有一个角落,身处江湖、却彷佛自外於这阵江湖风浪,一贯宁静如昔,一点不为喧嚣所扰,镇日在虞江清风的淘洗之中,兀自悠然。
因为伏羲刚劲再次侵体,御清绝几乎将自己闭关在凌烟阁,足不出户,凭藉着虞江舒癒之气,调息着体内紊乱刚劲。连日来,刚劲已有渐被压抑、驯服之势,只要心若止水、情绪平和,便不会刺激体内刚劲、使之再度错乱。
尽管还是有许多时刻,刚劲仍如生了锯齿般、咬啮着御清绝的心。例如从夜梦之中、让剧烈的疼痛惊醒。
乍醒之际,眸光中未及消褪去的梦中残影,总是一张艳若霜雪的魅容、与一袭蓝裳白绒。
御清绝知道,想起那人时,心中的哀、伤、怒,都太易触动伏羲刚劲,所以他刻意不去思起,然而所有被压抑的念想,每每如逆袭一般,在深邃夜梦之中袭来,宛若漫天狂潮、欲将他吞噬。
只能等待翌早醒来後,再开始一段刻意的遗忘。但日里,他将情绪克制得极好,安好得於常人无异,寻常生活起居已无大碍,日日如常在临着虞江绝岸的露台上抚琴成曲。
那日,他抚完琴,正要入室时,不意瞥见搁在一旁木架上、慕梅声所惯用的紫玉琵琶,其中一弦微微松脱了些许。
「梅声?」御清绝信步走往厨房与小园亩的方向,那是慕梅声最常在之处。然而此际那里空无一人。御清绝遂转了脚步,绕往凌烟阁另一侧,那是以前瑶琴四调所居厢房所在──尽管如今只剩慕梅声一人。
「梅声?」走至其中一间厢房前,御清绝抬手叩了叩门,轻声唤道,「你之紫玉琵琶,该调弦了,梅声?」
御清绝在门外伫了半晌,却未听得有何回应,他又唤了几声,见房内仍无回音,便推门走入,只见房内无人,一片空荡,他心下疑惑,慕梅声鲜少离开凌烟阁,纵是要出门采买,也会先禀告自己,不知眼下为何不知去处。
御清绝一面思索,一面不经意环视房内四方,突然瞥见慕梅声床榻上有些异样,遂走近了瞧看,只见一团让人揉得软烂的纸团,被塞在床角,御清绝本无意窥探,却隐约从揉折的纸缝间,瞥见「讣闻」字样,心下一凛,探手拾起纸团,将之摊展开来──那是一张投递给自己的白色丧帖。
丧亡的,是自己昔日曾短暂拜访过之晏海城楼,其中上下所有人,包括楼主兰薮宴风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