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挑高的天花板,有些疑惑自己怎麽会在这里。
依稀记得下班之前遇到了某人,顺道向对方商量公事。好像讨论到一半自己身体一阵不舒服……然後呢?
不会昏倒了吧?
他坐起身来活动一下筋骨,欣慰地发现不舒服的感觉减轻不少。
最近大概是太累了,动不动就想睡,而且专注力下降不少,公文在他眼里看来根本像天书一样。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为什麽对食物提不起劲,没办法像以前一样透过美食来缓和自己的心情。
唉,看看工作把他折磨成什麽样?就算他是乐观向上的好青年超时工作他也是会吃不消啦。
紫色双眸盯着透进窗户的夕阳余晖,开始思考着如何向珞侍申请特休假才是正道。
「范统,你醒啦?」房子的主人现身,笑吟吟地为他倒一杯水。
「嗯,不是啊。」他有气无力地回道。
「最近很累喔?真是辛苦你了。」黑发男子搬椅子坐到他身前,伸手摸摸他的脸。
他静静喝水,没有拒绝对方的抚触。
「范统。」
「嗯?」
「跟你说一件事,你不可以生气喔?」
……怎麽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又要向他借钱吧?
「呃,你慢说是什麽事情?」
「你最近身体不是很不对劲吗?今天我们谈公事的时候你讲没几句话就昏睡过去了。所以我趁你睡着的时候找大夫过来帮你诊脉。」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是诊脉而已,他有什麽好生气的。
「喔,那大夫说什麽?」
「范统,你千万要冷静。」
「……什麽南北啊?」
「范统,你听了之後千万不可以激动。」
「到底是什麽啦?怎麽被你讲得很安心?」
「就是……」
「不是……?」
他紧张地盯着眼前变得高深莫测的黑发男子,就算对方说出他得了什麽绝症他也不意外。
不,如果是绝症的话还是别说给他听好了,不过新生居民会生病吗?
新生居民的身体是由水池创造出来的,简单来说是副躯壳,照理来说应该与生病无缘。但他一想到自己的倒楣体质又不确定了。
黑发男子忽然一笑,明媚的笑容衬着夕阳简直要闪花他的眼。
「大夫说……你怀上了。」
「……?」
「怀上了,也就是说,范统,你有了我的孩子。」
「……」
「我们要当爸爸了喔,范统,你高兴吗?」
「……」
「……范统,虽然你没有说话,但你不屑的眼神伤了我的心。你怎麽忍心伤害美少年的心呢?」
他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会明显在自导自演的黑发男子。被整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对方都用不同的花招对付他,似乎想看看自己不同的表情。所以他知道,应付黑发男子胡话的最好办法是置之不理,否则也只是落入对方圈套而已。
於是他钻入被窝阖上双眼,留给对方一个潇洒的背影。
他听到对方轻轻叹气,随即感到一阵温暖贴了上来。
「范统,不要生气。」
「我有高兴。」
「我说的是真的,大夫真的是这样说,我还有诊断证明书和药方可以拿给你看。」
「……喔。」他不感兴趣地应了声,只想着明天要怎麽和上司讨价还价。
「范统,你好无情喔,怀了我的孩子竟然没有半点表示吗?」
……好烦,为什麽对方今天这麽烦人?
他坐起身来看向一脸笑意的黑发男子,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
「晖侍,我是男人你知道吧?」这什麽十分之一的机率……
「嗯,身为枕边人的我当然知道呀。」
「那还有什麽答案吗?我是女人会流产。」
哇靠,可恨的十分之一的机率。反话说出来总是让人崩溃,而且讨论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实他觉得自己智商都要降低了。
「唔,我想想大夫是怎麽说的……」黑发男子皱起好看的眉认真思考着,随後笑眯眯地补充:「啊,有了。大夫说新生居民原本体质就特殊,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前例喔。」
「……那什麽神医啊?一看就知道是骗鬼的吧?」
「怎麽会呢?一想到这里孕育着我和范统爱的结晶,我高兴都来不及了呢。」
「我懂,到底有什麽好生气的?」
「我努力了这麽久终於有了成果,当然高兴啦!是不是呀,宝宝?」
「切!要摸啦!谁要你一直摸啦!」
「啧啧,怀孕初期动怒是不好的喔,我们一起来研究这本孕夫手册吧。」
「我才要!如果原生居民体质特殊,为什麽不是你生啊?你不也是原生居民吗?」
「嗯,有道理,要我生也是可以,那第二胎就交给我吧。」
「……你是开玩笑的吗?」
「当然罗,为了我们爱的结晶我当然愿意。」
「假的?你不愿意做这种事?」
「真的,但前提是范统你要很努力才行喔。」
「……那你先叫我老婆。」
「老婆。」
「……去你的。」
他几经挣扎未果,只好顺着对方胡闹。
黑发男子将他圈在怀中,一手抚着他的腹部,一手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孕夫手册朗诵给他听。
背後靠着温暖身躯,耳边听着黑发男子温柔的嗓音,他几乎昏昏欲睡。
「……晖侍。」
「嗯?我哪边解释不清楚吗?」
「你假的相信大夫说的话吗?幻世有女人流产这种事情?」
「嗯?这种没科学根据的事我当然不相信呀。呃,说好不打脸的老婆,我靠脸吃饭的!」
「……」
「……老婆?」
「……哼。」
「老婆,你要睡了吗?」
「开嘴。」
「你不问我为什麽吗?」
「你好烦,我睡着了。」
「哈哈,睡着了还会讲话?范统,你真可爱。」
他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问:「为什麽?」
「既然你那麽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你不觉得小孩是生命的延续吗?即使自己不在了,仍有自己的骨血存在这世上,这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吗?」
「……噢。」
「范统你好冷淡,难道就这麽不想要我们两人的孩子吗?」
「……是那个问题,而是根本做得到好不好?还有,都叫你要一直摸了!」
「呵呵。」黑发男子对他的抗议不以为意,似乎是对他的腹部起了很大的兴趣。
再怎麽摸也不会有的啦……还有,晖侍对小孩的观念是哪里来的?待过自己世界的後遗症?
已经懒得去拍开在腹部游移的那双手,他静静阖上双眼。就在被睡意包围的那一刻,他听到黑发男子在他耳边呢喃。
「这也是一种……存在的证明吧?」
不是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大概是每个月总有那麽几天的多愁善感吧,但他已经困到无法给予回应。
回握环在腹上的那双手,意识进入混沌时,他还模模糊糊地想着对方所说,关於生命延续的话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