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拉圭官方语言之一的瓜拉尼语中,巴西被称为「Pindorama」,此名称由当地人所取,意为「棕榈之地」。
如同此时座落於公园深处名为「Pindorama」的咖啡厅一般,非常符合这所谓的棕榈之地。
四周皆是高大的树干,遮挡大部份正午时分的阳光,打造如温室的咖啡店有着高挑的屋顶,全墙皆由大片的玻璃窗打造而成,在春天的此时,透由阳光挥洒而下的暖阳,让里头的客人都能适时驱逐冷意。
从拉门进入,第一眼就面对占据一面墙的木质吧台与工作区,高高架起的木架里皆放满了许许多多的物品。木架前便是煮咖啡的吧台,各式咖啡机、餐具、料理台都各自占据自己的归属位置,吧台两边皆有可以随意进出的推半腰门板能让工作人员推进推出。
这家Pindorama虽座落於公园最深处,没有任何指示告牌可以进入,大部份第一次进来的客人都是无意间走进,像极了爱丽丝梦游仙境,做一个梦便来到此处,然候,一传十,十传百,渐渐的,店里的客人愈来愈多。
原先只有几名员工的Pindorama也招足可以应变的人员,其中,高一经由死党介绍进来工作的费安珍就是其中之一。
从基层做起的她,至今待在这里已到第三个年头,早已由最先的端盘人员升职成为泡煮咖啡的吧台人员,待在吧台里的好处,就是不用再被某些客人骚扰,因此,她第一年怕男性怕得要命,後来是店长严格禁止对方进入店里才解除那份害怕。
然候,她在店长的教导下,渐渐学会如何与异性相处,而不是像在学校那般拒任何人於千里之外,还故意打扮成最端庄严肃的乖乖牌模样。
正午时分,尽管此时还是需要穿长袖的一月时分,待在吧台里忙碌一早上的费安珍,还是热得卷起了长袖呆站於洗手槽前不动。
先前的费安珍在匆匆来开店匆匆处理一个早上的所有事务,却发现自己屡次都把美式咖啡做成拿铁後,她终於决定不要再增加店长的负担,停下手边所有工作。
环视几乎满店的客人们,有的是情侣,有的是姐妹淘,有的是把工作改来这里进行的上班族,望着他们,面无表情的安珍,尽量维持表面平静与往常一样的态度,但她的心里很乱。
自从西门恭对她解释「我要你」的理由後,就一直掀起高高浪潮冲刷着她的思绪,像极不停在扫毒的软体,想要拆解硬体本身存在很久的木马病毒一般,可是,她都忙了一个早上了,她还是不停回想起他对她说的那些话。
我要你的嘴只为我张开……她微垂下眼,手指不由自主地抚摸自己的唇瓣,心中狂跳的悸动几乎到了犯规的地步。
她忘不了,他昨夜说这句话时擦过她嘴唇而激起的触电感觉,她能清楚记起他散发的气味那麽诱人,她能装做待在他怀里时对什麽都无动於衷,但她无法欺骗自己的心,她被那个男人吸引是个极大的错误,她不能也不应该被吸引,那只是在嘲笑她逃避多年的日子只是个笑话!
多麽好笑,她好不容易逃离继父家的有钱,好不容易让自己看清楚所谓的有钱人,结果现在又被一个不知身价多少的黄金单身汉相中,她这种莫名其妙的好运真是天上砸下的一块大饼,偏偏她还没办法和别人分享。
手指轻敲洗手台边缘,她的视线审视地扫过客人群。
她以为,她终於可以好好读完她的高中,然候去报考她中意的大学。
或许、或许她能够在大学生活里得到和同学好好相处的机会,又或许,她能够在大学里认识一些,不会把她当做拒绝往来户的异性,当然,她不是抱持要和对方进展到上床这一步。
她只是……她只是羡慕,羡慕偶尔会来店里的其他学校的男女生,那麽开心的坐在一起讨论一些有的没的。
她的不擅交际让她身边一直很难有朋友,唯一的一位死党也因为不同班的缘故没有时间好好聊聊,尤其是当她半工半读後,偶尔在学校碰见死党也只能见她匆匆和她的朋友们离开。
她偶尔也会冒出,那女人到底算不算自己死党的问号?
但,没办法,谁叫她穷到连只手机都没办法办。
突来的开门声伴随店内其他服务生喊的欢迎光临而惊回她的思绪。
幸好忙碌的上午已达空闲,要不然再继续下去,她怀疑好心的店长很可能会叫她回家休息,然候,她就会被迫不停回想起西门恭突来的求婚以及午夜十二点前的答覆之约。
天啊,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灰姑娘,忙了一个白天後,还必须光鲜亮丽地出现在王子面前给予他「要嫁、不嫁」的回答,而这种莫名其妙的打扰方式竟是她感恩的原由,因为她真心想遗忘前男友,不,不对,是被何文修劈腿的伤心,毕竟只有他,是她自己暗恋的对象。
在费安珍静止不动如同石象矗立在洗手槽的这一刻,身在吧台前的一位瘦高男性边擦手中的咖啡杯边看她。
「你能说说今天的反常是为了什麽吗?」他开口,温润的嗓音总是吸引女性顾客的青睐,也是维持固定客源的主因,更别提他留着一头乌溜长发束起却不显得任何所谓的「娘炮」称呼,反而因为他戴无框眼镜更展现他自身散发的温文儒雅。
听见店长的问话,原先还处在失神状态的费安珍重新「活」了过来。
她不甚自在地将颊边散落的发丝勾回耳後,略微紧张地情绪让她脑子快速运作想着该说什麽藉口的同时,身旁的男人已经先开了口。
「是为了稍早在你去洗手间时直嚷要见你的何文修吗?」平静地面容平静地陈叙,当手放下咖啡杯时如此发问。
费安珍差点没跳起来!
她屏住呼吸的同时搜索店里店外的四周,确定没有看见任何可疑身影时才暗自松口气。
她挺直背脊维持直视前方的目光回答:「我……昨天抓到他偷吃。」
听见她的答案,令准备泡咖啡的店长颇为意外地停下动作,他看向她的侧面不太确定地问:「你确定?那孩子看起来不太像会偷吃的类型。」
听见这句话她笑了,转过脑袋仰头看向瘦高的店长,「我以为偷吃不是固定的,很多人极有可能是在诱惑下受不了控制而去那麽做。」
店长点头,「是的,的确有这种说法,但那孩子……你能说说他的偷吃画面吗?」
费安珍怔忡,直过了片刻才打破僵硬的面容启口:「他抓着超商女同事的肩膀低头吻着她,然候他发现我,我跑掉,他追来。就这样。」
「你有发现他有任何的不对劲吗?譬如他可能人正在生病或是你们好几天没见,而你可能在忙碌中拒绝过他几次想见你的要求……之类的。」
店长的话令她略微蹙眉。
印象里似乎有几次吧,他打来时都是他刚下班,她本来想同意他来见自己,但听见他过於疲惫的声音後,就中途改口要他回家休息,最清楚的一次是偷吃的前一个星期的晚上,他打来问她可不可以去见她,她原本要答应却听见他的咳嗽声……是了,他生病了,她却选在过了好些天才去探望他,而她探望的後果就是他吻了别人。
怔忡地表情立即恢复微笑摇头,「偷吃就是偷吃,因为生病而做这种事,就像喝醉和别人上床一样的可笑。」
「所以,代表你不会原谅他罗!你有看过他的FB吗?」店长搅拌新泡的热咖啡,在倒入适中的牛奶前问。
「没有,我不太去看那类的东西。」她感觉肩膀过於僵硬而伸展,对於店长如此追问的行为令她警觉地停下动作转头:「店长觉得何文修如何?」
递好泡好的咖啡按了服务铃,立即,游走在客人周遭的服务生匆匆来端走,店长听了她的话觉得好笑而睇向她,「我对那种乳臭未乾的孩子没兴趣。」
费安珍看着身旁的店长再次觉得苍天不公。
这麽适合成为古装男主角的男人竟是同性恋,这个发现令初听见的她一惊一咋好久,心理调适了好久,才勉为其难地同意这个珍品是位同性恋者――尽管她从没见过他的「另一半」。
但店长是出了名不和女性客户调情的男性,对於任何多漂亮的女人献上傲人双峰,都无法令店长换过另一种面容後,女性客人们虽不甘心但都同意她们的梦中情人是同性恋的真实消息,不过,她也很少看见店长和任何同性恋的客户有任何发展就是了。
「你有空可以去看看他的FB,里面有说明他此时的心理情绪与想法,看完之後,或许你会改变非黑即白的想法。」店长转身取过滤网放在咖啡杯上摆弄。
费安珍想要说些什麽,偏偏此刻的脑子里,全都充斥着昨晚在西门恭家中的一切,如同不甘寂寞的跳针黑胶唱片一直播放同一个音轨,提醒着她的答覆以及可能迎来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