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江城子(距離愛情0.1公分續篇) — 第三章:潑墨成頁,年華已註解

第三章:波墨成页年华已注解

天空中遗留的水珠,

就算晶莹剔透,

伸出手掌却只能,

看着美丽碎裂四散。

留不住的水珠,

就让它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咬了一口,

再也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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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背叛、失去、自省与获得,在雪霏的爱情里,我开始模糊了起来。一年半前,她认识了一位特别的男孩,他叫做小霍。小霍是个职业军人,年纪比雪霏还小二岁,长的帅气斯文,雪霏形容过一句话,挺贴切的,她说:「他就活像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明星。」还好他是男的,不然我会以为是贞子。

一如往常的日子,却是个心碎的开始。雪霏那晚有个饭局,我讶异着她没央求我当司机载她往返,於是跟她说:「搭捷运?那麽我骑车载你到捷运站吧。」这是我们多年的习惯,假如她对於时间不能掌控,就不会要求我当司机,但肯定会请我陪她到捷运站搭车。

「不用啦,又不远,我走过去就好。」雪霏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於是我给了她一个惊讶的表情,她却给了我一闪而过的诡异眼神。

「好啦,那你快点,我怕来不及了。」她的眼神闪开我的视线,我没多问,以为是我敏感神经失调,但是她手机突然的一则简讯,猛然提醒了我一件事。於是我问着:「前几天你跟一个男生去看电影,怎麽没听你说起後续?」那个男生就是小霍。

她一边整理包包,一边轻描淡写的说:「就看了一部你不爱看的电影,然後喝杯咖啡,我就早早回家了,你忘啦。」

「只是这不太像你的作风,通常你都会在网页写个心得文。」

「有啊。」

「哪篇,我怎麽没注意到?」

「也不长啦,只是形容他的长相而已。」

我才意会,原来那句形容帅哥的话,就是在写小霍。

雪霏瞧我眼神有异,赶紧说着:「欸,都跟你报备了,而且他年纪比我小又是个军人,你该不是在吃醋吧?」雪霏向来讨厌军人,同时又不喜欢『弟弟』,的确,我是不应该想太多。也许是我沉思的时间有点长,雪霏脸色一沉,哀怨的抛下一句:「那件事之後,你不相信我了,对吧?」那件事指的就是我们第一次因为第三者而分手的事。当时,我选择了等待她的回头与选择,最後她也感激我的执着与体谅,让我体会到破镜重圆的感受。

我笑着将她抱在怀里,她却用力的咬我一口,俏眉说着:「你再这样,我一定咬死你。」

她喜欢咬人,尤其爱咬我,就跟阿猫一样。於是她认定我的肉是猫类最爱的食物,所以,私底下我会叫她小花猫。

捷运站离我们住的地方很近,骑车不到二分钟就到。按照往例,我会陪她走到刷卡入口,可是这一天,她又反常了。见我停好机车,她给了我一个大拥抱,口中却说着:「我自己上去吧,你不是有报告要赶,不用陪我了。」

怪怪的。

我在心里起了一点疑虑,因为在我随口坚持下,她又妥协了我陪她上去的要求。雪霏是个拗脾气的女孩,通常她决定的事,很难被改变。假如她从头坚持到尾,我可能还不会起疑,像这样反覆的状况,真的很少见。於是我不动声色,想知道她到底在搞什麽鬼。

我的眼睛像雷达一样,侦测着捷运站来往的人群,很快的抵达入口,期间遇上的人不超过五个,我自然察觉不出异样。

「我进去陪你等车吧。」除了坐火车我会买月台票陪她,捷运站可还没干过这种傻事,一出口,我就後悔了。果然,雪霏立即数落着我:「钱很多?很有事?还是你想惹的我心情不好才肯罢休?」

人有时候就是犯贱,被她这麽一骂,我却感到熟悉与温暖,反而心安的对她说:「别气了,就当我神经失调。你赶着时间,快去搭车吧。」在她脸上轻轻一吻,我赶紧转身离开。才没走几步,我想起她的钥匙还在我身上,正准备叫住她的时候,回头却见她拿起手机在讲电话。大厅没有其余的声音,有人打给她我应当听的见来电铃声,这表示是她拨出的电话。我在心中突然有了不安的感觉,虽然只是打个电话的小动作,我却心慌的可以。

难道,我不相信她?

不可能,她没理由骗我。就算是那个男生,只要有说,她知道我从不阻止她的约会。可是这麽多异常的举动,随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慢慢在我心里形成一个大问号。

我没叫住她,带着疑惑我往捷运站出口前去。走到手扶梯,下了五六阶,我却突然莫名的往回走。是的,我在下降的阶梯,选择了不信任的步伐。这是多麽讽刺的一件事,我可以给她完全的信任,就算曾经遭遇她的背叛与伤害,我们还是挺了过来。如今却为了一个不可能的对象,军人、弟弟,我居然疑心的如此严重。

我在柱子旁,冒着冷汗。魔鬼的心思,却突然窜入我的脑海。我引以为傲的逻辑能力,这个时候跑出来摧毁我的信念。

「不让我载,不给我陪,这代表,她约了人在这里见面?那麽,她怎麽又走捷运,难道这只是障眼法?」想到此处,我的心头一痛。因为雪霏向来节俭,尤其不该花的钱,就算一块钱也会斤斤计较。如今为了支开我,她做了违反原则的决定,对我而言,是多麽心痛又不可思异的事。

天人交战的我,就这样呆立在原地不动。时间过了多久,好像没有意义了,因为在我心里,就像一世纪的漫长。

终於,一阵突来的笑语,打醒我的神游。远远的,我听到熟悉的声音,这八年来习惯的声调,如今像把刀,直挺挺的刺入我的心口。

是的,不该出现的声音,雪霏的笑声,越来越近,其中还伴随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轻笑声。我在柱子旁,瞬间想跟小叮当借任意门,赶紧让我离开现场,我不想看到这样残酷的画面。但是我的身体,似乎脱离我的控制,不由自主的,我在脚步声离我三尺之遥的时候,一个转身,面对了真相。

「啊!」

我从未见过如此惊慌的表情,她叫了一声,我心寒的看着。眼前的人,是我不想面对的真相,却如此血淋淋的残酷在我的眼前。是的,雪霏跟着一位高瘦的男孩,就是这残酷画面的主角。

沉默了一会,男孩正想开口,我阻止了他,冷冷的对他说:「小霍,对吧。我有事跟我女朋友说,可以请你先回避吗?」表明身份与来意,从他脸上的反应,我知道他是无辜者,想来他并不知道雪霏隐瞒我的过程,对他的怒气,瞬间消失。我有礼貌的重复一次,希望他先离开,他没多逗留,大厅里,剩下我跟慌张的雪霏。

「你不解释吗?」沉默了几分钟,我终於问了。

「对不起。」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我想知道这是怎麽一回事?」

没想到,雪霏只剩下对不起与愧疚的眼神。我思绪清晰的很快,於是给了她一个难题。

「我们回去再讲,吃饭的事……假如吃饭是真的,我再开车载你去,你整里一下,希望你给我诚实的回答。」

「不行,小如还在等我们。」既然饭局是真的,我改口说着:「好吧,我现在载你去,这是我最後的底限。」

雪霏怔怔地望着我,突然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她说得很慢,每个字我都懂,但是凑起来,真的令我天昏地暗。

「我很喜欢他,我不知道该怎麽办……」

才不过认识没几天,只出去看过一次电影,讨厌的职业身分,不接受的年龄问题,我真的听傻了,忽然之间,我却笑了。雪霏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笑声给吓到,她退了一步,我赶紧回复正常,拉住她的手,和缓的说:「所以是精神出轨?」从小霍的反应以及雪霏纠结的态度,我做了这样大胆的猜测。

「谁跟你出轨,我跟他又没怎样。」

「嗯,看来的确是精神出轨,无误。」我开始耍赖。

「你……」雪霏一把将我的手抓起,猛力一咬,我痛了一声,将手收回,跟她保持一个安全距离,笑着说:「他长的这麽帅,从电视里走出来的帅哥,精神出轨一点也不丢脸啊,可见你审美观不错,呵呵。」

「管他精神或神经,别再说出轨了。我只知道骗你很不对,所以真的对不起你,我很抱歉。我……我是喜欢他,但他不知道,而且,他喜欢的人是小如。就这样,你再乱讲,我就叫你赔我廿五元的捷运费。」

就说雪霏对於金钱很斤斤计较的,听她这麽一讲,我的猜疑消失了大半。我也会精神出轨啊,只是没被发现而已。当下只觉得她好笑又可爱,於是暂时抛开一切,问她说:「他开车载你吗?」

「嗯,还要去接小如。」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几点回来?」

「十二点之前,一定回来。」

就这样,在精神出轨的定调下,这场意外的开始,却在我自大的分析里,轻松的看待过去。後来,这件事好像没发生过一样,雪霏和我又回到正常的状态。直到有一天,她整夜未归,事情终於有了变化。

电话不通,网路找不到人,我等到清晨五点,终於等到她的身影。我们大吵了一架,她说她手机没电了,我在乎她说十点前回来,居然多了七小时,应该要知道我很担心她。她却坚持她不是小孩了,又以为我睡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还拿这种话跟她说,只是想找她吵架而已。

不欢而散的清晨,她开始跟我过着冷战的日子。

接下来,我们的生活,开始出现这类的状况,终於有一天,我们摊牌了。在阳台上,看着月亮,我们喝着小酒。

我首先发难,问着:「我没记错的话,你说小霍是喜欢小如的。」

雪霏没有回答,轻点着头。

「这一个多月来,我发现情况似乎不是这样,而且我们吵了那麽多次,你可以给我一个坦白吗?」

雪霏沉默了好久,才说:「我跟你说过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我就是喜欢他。」

我有些不耐,语气跟着不好:「你喜欢他……这跟我问你的问题无关,我直接问了,小霍喜欢你,对吧?」

她又选择了沉默。

压抑多时的情绪,突然控制不住,我大声说着:「问了不讲,不然就选择避重就轻,你还想跟上次一样,伤害我然後再瞒我到最後吗!」

「对不起……」

她一贯的回答,让我整个发怒,我像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你只会对不起,却不知道你的沉默对我是多大的伤害。你也曾经被伤害过,应该知道这样心痛的感觉,尤其是隐瞒、欺骗!好不容易,我将你从深渊拉了出来,现在你却用同样的方式,把我丢入深渊。上一次,我还自责因为工作的关系疏忽了你,所以能够体谅你的心情。我忍痛提出分手,让你好好去嚐试,同时又在身旁守着你,让你知道我还在等你,永远是你的依靠。我们走过来了,不是吗?你忘了你多麽感激我的不离不弃?你忘了你说的,是你迷失了自己,幸亏我坚持守着你,在你最糟糕的时候,还愿意放下一切,将你呵护在心里。现在呢?你什麽都不说,只会跟我对不起,一个你不可能接受的人,如今却再次拿来背叛我对你的信任。李雪霏,你到底要伤害我到什麽地步,才肯罢休!」

我的愤怒随着无情的话语,不择口的说出。雪霏慢慢落下泪来,她看着我,面目多麽可憎的我,啜泣声藏着酒味与流动的泪水,在寂静的阳台外,北极月早已消失在我们的心里。

「喜欢一个人需要多久的时间?也许你也说不上来吧。但是,我已经知道,恨一个人,只需要一杯酒的时间。」沉默了好久,雪霏一开口,竟是如此哀怨。

然後,她离开了,因为我一句话也没有反驳。我只是不断在脑海里想着,明明就是她不对,明明就是她欺骗了我,明明就是她先背弃了我们的爱情。可是,当她将门关上的瞬间,我却不断想着她的身影,在回旋的阶梯上,流着泪,抖着身躯。

她一定很害怕吧?

我心慌的离开阳台,赶紧追了出去,在公园的滑梯旁,看见她低着头哭泣着。那一刻,我心碎如丝,有关雪霏美好的一切,在我眼前穿梭来去。平静着心情,我走到她的面前,说着:「这里蚊子多,又有你害怕的小强,我们先上去吧。」

雪霏没有回应我,我知道她的脾气很硬,这时候不论我怎麽解释,都没有任何意义。我继续说着:「你说的没错,是我错了。」

「不用讽刺我,也不用同情我,你走吧,现在我只想一个人。」低着头说,她还是没有看我一眼。我蹲了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说了刚交往一年的时候,我曾经跟她说过的话。

「你还年轻,我们年龄有着差距。你说的结婚与永恒,不管是甜言蜜语,还是你的真心话。我现在只想在你身边,陪你慢慢走过青春,看着你成长。不是我不想给你一辈子的誓言,而是我清楚的知道,等你再长大一点,也许在你眼里的我,已经不再让你赞叹。也许到那个时候,我不会是你最想要的选择。」这是当年她吵着要嫁给我,我很认真回覆她的话。

雪霏也想起了那段过去,她终於抬头看着我,说了一段,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我根本不敢想像,没有你的日子会有多麽恐怖。可是他就这麽出现了,他在很多地方都跟你好像好像……我一直在追寻属於你的年轻,但永远只能想像,只能听你说着,然後向往。现在有个人,活生生的将属於你的年轻,展现在我的面前。我也不知道怎麽了,我完全不想离开你,但是也无法停止喜欢他的念头。你能懂吗?老娘这辈子唯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但如今,我却是伤你最深的人,我真的好糟糕。」

她说的伤心欲绝,我跟着掉下眼泪。我才知道,我的预言成真了。看着另一个与我相似的人,却拥有比我年轻的热情。是啊,小霍没有被生活的繁杂挤压、没有被身体的削弱改变、没有因为沉稳老练而失去冲劲、没有因为经验充足而降低好奇心。平心而论,我要是个女孩,也会陷入跟她一样的矛盾里。更何况,小霍还帅气的有够犯规。

不过,我心里还有个疑问,我想了好久,让夜慢慢沉静下来。接着,我下了一个决定,别说她不敢相信,连我现在都怀疑当时的我,肯定着了魔。

「去吧,我从来不阻止你生命的发展,现在更不能拿爱当理由,将你困在矛盾里。既然遇上了,不让你走过一遭,怎麽能体会个中滋味。不过,他的身份还是让我存疑,毕竟你的死脾气,没理由说改就改。也许是好奇,也许是新鲜,我通通不管,我只知道你们肯定不适合。当你回头找我的时候,发现我离开了,你会很难过很伤心,而这是我所不允许的事情。因此,我想跟你立下一个约定。」

「约定?」

「半年的约定,这段时间,你就跟他交往吧。我只要求二件事,第一,我们之间不再有谎言;第二,你要保证,你能平平安安。就这二件事,其余的细节别问我,我都没意见,也不想回答。」

雪霏听的糊涂了,怯怯的问:「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简单讲,就是你同时拥有二个男朋友。我想,他不会不同意,他早知道这样的情况。半年後,假如你还是选择他,我就离开。同意吗?」

「为什麽?你不是这种人啊?」

「我有我的理由,半年後,我自然会告诉你,现在你只需要决定。好啦,给你时间想吧,我去小七买东西,回来的时候,也许你就有答案了。」

那一晚,我们下了这麽一个重要的约定。她,同意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专注在我的生活,同时也注意他们的状况。果不其然,年轻的小霍毕竟赶不上雪霏奔放的心灵。慢慢的,吵架、冷战、谎言、认清,全都在我的预测之中。而且,才短短不到三个月。我可以伸手就将她拉回,但是我没有,我居然让他们自然的绝灭!甚至,有一度我还帮助小霍,让他知道如何才能安抚生气中的雪霏;如何在她生闷气的时候,逗她开心;如何在生活中,创造她需要的惊喜感;如何在她做恶梦的时候,轻拍她的背,再哄她乖乖睡着……

很快的,半年的约定到来,他们已经分手一个月,所以我跟她恢复正常也有段时间了。那一天,我跟雪霏坐在金矿咖啡厅,她没想到我还记得约定的日子,嘟着嘴说:「干嘛再提,你还在生气吗?」

「答应你了,要将理由告诉你。除非,你没兴趣知道。」雪霏显然忘记这件事,这时她哪肯轻易放过,赶紧央求我说出理由。

「当时,我见过他一次,跟他聊过一次电话,的确,如同你说的,小霍在某些程度很像年轻的我。於是我问我自己,那时候的我,会吸引你的目光吗?我得到的答案是,不会。我很确定的知道,你爱上的是我成熟的灵魂,而不是白目的小屁孩。你说你向往我的过去,却忽略了,我只给你听美好的一部分,真实的我,怎麽可能那麽美好。你看不见的残缺,就是我深信他不适合你的理由。」

经过此事,原以为我们度过了二次分离,从此可以一路顺利下去。但我错了!表面上,我们和好如初,但我心里一直有个阴影,而且我选择漠视它。与其说是雪霏三度劈腿,不如说是我,决定了让她自由。

最後离开的那一晚,我们在澄清湖走着,是个满月,我们的爱情却像湖面的月亮,波动的无法完整。

「你,一直有事没跟我说,对吧?」雪霏终於感受到了。

「嗯,我瞒了你一些事……」於是我将小霍事件里,我如何帮助他的部分,说给雪霏听。

「我不懂?」

「因为我错了。我以为可以大方的接受你拥有二个男朋友,慢慢的,我发现我不行,如同你当时质疑的一样,我不是那种人。我以为够爱你,可以忽略我自己,却忘了失去自我後,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以及我们多年的感情。我将自己困住了,所以很胆小又无用的打算将你推给他。如同我说的理由,假如反过来看,愿意给他时间经营,你也能遇见成熟的他,那麽你们之间还是有无限可能。只可惜,他只是像我,并非是我,最终你们还是走到绝裂的一天。」

「所以……」雪霏看着我,开始掉泪:「你一直活在痛苦里,一直在你向来洁癖的爱情观里,寻找解脱的答案?」她很聪明,很快的说出重点。

「嗯,可是我找不到答案。我开始恨我自己,怎麽可以将我们的爱情丢到那种肮脏的境界!」

「你……」雪霏大惊一声,槌打着我的胸口说:「这些日子,你放任我的生活,不再那麽关心我,不再那麽温柔,都因为你清楚的知道,我活在对你愧疚的世界里,所以我会选择体谅你的状况。然後……」看清真相的雪霏,终於崩溃大哭。

我接口说着:「然後,我利用对你的了解,知道你在心灵脆弱的时候,很容易产生移情作用,我再从旁仔细观察这些人选,终於等到了他的出现。我也清楚,你根本放不下我,我也试探过几次,你总是说不想分手。於是我利用时间,让你跟他有着更多的生活经验,我懂你的,当你有了爱的感觉,再跟你说分手就简单多了。只是很对不起你,让你在旁人的眼里又背着劈腿的罪名,我郑重的向你道歉,是我默默策划的结局,我们早就已经走不下去,不该担误你的幸福。」

「原来,你什麽都知道……」

「是啊。你充满能量的生命,我已经赶不上你的脚步。何必在这滩死水里,继续无情的搅和?只是我们爱的太深、太久,谁也不想轻易放弃我们得来不易的感情,总以为时间能改变一切,没想到我过不了自己的关卡,你也终於认清,到了这个阶段,我真的不适合你。」

「你好傻,又好可恶。怎麽可以将老娘摆弄在手掌心,怎麽可以!」

我将她颤抖的身躯,最後一次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慢慢说着:「答应我一件事,将我们的爱情深藏在心里,永远都不要翻出来,好吗?」

「我才不听你的话,你这个大坏蛋!」

「乖,小花猫,你好好听我说……」抚着她的发,我柔声说着:「我到现在还是深信不疑,你任性刁蛮的脾气,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可以受的了。之前的经验里,你总是会把我拿出来做比较,告诉你,真的没得比,而且男人很讨厌被拿来当比较。而且你比完了,难道就会有改变吗?要你忘了我,或是要我不想你,比杀了我们还困难。所以我才提出这个要求,深藏在心里,别再跟任何人说起我们的一切。专心经营你的生活与爱情,我希望你幸福,一辈子都幸福。你将青春奉献在我身上这麽久,我真的很感激你,也很开心能够爱上你。对不起,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份,你也绝对知道我多麽不想这样,但我真的是为你好,希望你能听我的,好吗?」

「到了最後……你还是只会为我想,那你呢?明知道你被伤害过,我却用同样的方式伤害你,我根本不够资格爱你,你却又用尽心思让我保有最美好的一切。你到底在傻什麽?我只是个坏女人……你为什麽不恨我……」

「小笨蛋,这三千多个日子,还有什麽比这还真实的吗?是我做得不够,你瞧,答应带你去威尼斯的承诺,我都还没有实现。我不会恨你,我只怕我舍不得你。你一定要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心愿。知道吗?」

最後一次的拥抱,她用力的咬着我的手臂,这深刻的痕迹与力道,永远流动在我的血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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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就在雨泽缓慢的流泪下,陈述完毕。芹晔一阵鼻酸,拿出面纸,轻轻擦拭雨泽脸上的泪痕。

雨泽微笑说:「所以,我知道那有多恐怖,恐怖到我现在都还走不出阴影,还是时常会做恶梦。我不允许再一次发生这样的事,小叶子,我答应你,绝对不会让你陷入我当时的情境,请你相信我,我只是纯粹的喜欢你,并不是想要拥有你。」

芹晔嘻嘻一笑,将雨泽的手拉到嘴边,轻轻一咬。

「你要是不乖,就不是咬这麽轻了。」

「哈,我懂,射手女都爱咬人。」

手机这时传来讯息的声音,芹晔打开一看,脸色微惊。雨泽没有察觉到,只见她笑着起身,说:「你该回高雄了。」

「嗯,你回去後就赶紧休息,别等我讯息,我会平安到家的。」

「好……那拥抱一下。」

第二次的拥抱,二人心中坦然。雨泽虚累的身躯轻轻靠在她的肩上,没有伸手拥抱她。小叶子轻轻拍着雨泽的背,细声说:「回去小心,累了就休息,别硬撑唷。」

看着雨泽离开在台中的街道,芹晔缓步走在回家的路上。手里握着手机,闪光的萤幕上,清楚的显示一段讯息:「经过公园时看见你,晚了,就早点回来吧。我等你。」

「我等你」三个字强烈的冲击芹晔的心,她没有慌张,却是哀怨的想着:「都忘了有多久,你愿意对我说我等你了?」走过斑马线,小叶子的心情,处在灰色的世界里。

推开大门,铁门的重量却比不上小叶子心下的沉重。宜仲坐在沙发上,轻松自在的玩着手机游戏,眼见芹晔回来,嘲讽式的说:「约我?该不是陪你朋友一起吧?」

芹晔看着宜仲,想发作的心情强自压下,没有应答,静静的往浴室前去。宜仲似乎有心给她难堪,又补了一句:「平常我不回应你,你就怪东怪西。怎麽?现在换我问不得?」

「我有问你,是你完全不理我。公司的事忙完後,我跟苡珊姊一起吃午餐,後来他刚好有事来台中,既然你都不回应我,我只好陪他吃个晚餐,然後走走散散心而已。」

「嗯,挺完整的。该不会……又是同一人吧?」

「什麽同一人?」

「昨天过生日,今天过纪念日?」

轻挑的语气,惹的芹晔不悦,原本背对着宜仲,芹晔一个转身,瞧他正准备点菸,整个怒气於是发作:「我都忘了你原来还会在乎我!谢谢你的质疑,假如我在这里碍着你,我走就是,让你好好抽个够!」一个绝念,芹晔头也不回,转身就走。小叶子才伸手握住门把,一只厚实的手掌,迅速搭上她的手臂。

「这麽晚,别出去了。」

「谁说我要出去,我是要回家!」

伸手推开手臂的牵扯,芹晔忍住泪水将门把转开,才跨出一步,宜仲上前将她环抱,口里柔声说着:「对不起,我只是急了。」

芹晔原本就在打转的眼泪,这时慢慢的夺眶而出。宜仲一阵心疼,知道她向来有分寸,这麽误解她,确实是犯了大忌。心下有愧,宜仲环抱的双手更是用力一带,将娇小的芹晔整个落入他的怀里。

「你不是嫌我丑又怀疑我,我这样好累,你知道吗?」芹晔泣声说着。

「不哭,是我不对。」宜仲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继续说着:「先去洗澡吧,你也累了整天,好好休息。明天,我们走一趟南投,散散心,看看风景。」

看着宜仲温柔的眼神,芹晔的怒气慢慢消失,轻声应允,疲累的身心,的确该好好洗个澡睡个觉。

「你有擦香水?」宜仲突然问着。

「你知道我上班不擦香水的,怎麽了?」

宜仲顿了一下,微笑说:「大概是你的发香味,不过你的CK.ONE好像用完了,明天就顺便去挑一瓶吧。」

芹晔感受到他的善意,走近他的面前,投入宜仲的怀里,歉声说:「对不起,我刚刚口气不好,你也别生气了。」

宜仲点头微笑,视线却朝着梳妆台上的香水盒望去。米黄色的包装,典雅的质感,上头写着CK二个大字。宜仲确定没有记错,这瓶香水早在二个月前就已经用完;而他更确定的是,经过二次的拥抱,芹晔肩上的香味,正是CK.ONE的独特气息。

瞧着芹晔走入浴室,宜仲怔怔的想着一事,口中却喃喃自语,说了一段吊诡的话:「我以为最难改变的,没想到现在有了不同的面貌……」移步到阳台,望着沉沉的月,宜仲吐着白烟,伸出食指轻轻划着夜空里飘散的烟雾,九个横竖之後,宜仲微微一笑,对着南方的黑夜说:「接着,我等你!」手一挥,碎裂的烟雾字,没人知道他写下了哪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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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新崛江商圈,人潮如车水马龙。热闹的街景,一处蜿蜒的铁制阶梯上,不起眼的写着「阿爆小舖」。隐身在巷弄中的小舖,稍不留神,往往和她差身而过。这是一家轻食餐厅,同时也是小叮当的专卖店。老板娘是位热情的轻熟女,不懂烹饪的她,却开了一家自行研发菜单的餐厅。小舖的特色除了小叮当,更有另一个大卖点,在里面有只店猫,叫做「啾咪」,她是只金吉拉。

店内吧台上,一位长发女子正喝着隐藏版的饮料『冲绳黑糖牛奶』。女子显然是个熟客,与健谈的老板娘不断闲话家常。瞧她纤细高挑的身材,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白皙的皮肤,唇上抹着淡淡的骄阳,气质异常出众。在她身旁,一位小男孩,莫约五岁大,坐在地上伸手逗弄着骄傲的啾咪。

「弟弟小心,啾咪会咬人的。」老板娘好心提醒着。

小男孩心里虽然害怕,手上的好奇心却没有任何稍减,长发女子瞧了一眼,柔声说:「啾咪喜欢摸耳朵,摸摸看,她会很开心。」

小男孩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啾咪,只见啾咪的耳朵被这麽轻轻一摸,便舒服的闭上眼睛。小男孩可乐了,笑着对长发女子说:「妈咪,啾咪喜欢我。」长发女子温柔一笑,转头继续跟老板娘说着刚才的话题。

「你说他年纪大约二十五岁,是个年轻人。怪了,这样就很难做一个连结。」

「飞儿,你怎麽会想问这件事?」原来这名长发女子,唤作飞儿。

「朋友所托,刚好也是那天听妈妈聊到你这件事,有点巧合,所以我才跑这一趟,想直接问你比较清楚。」

「几年前的事了,老实讲,就算他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恐怕我也认不得。不过,他是用左手写字的,很特别,所以我记的很清楚。」

云儿问着:「他当时写字的那张纸,确定找不到了?」

「後来忙着搬店铺,有些东西都塞到不见了。不过,我很确定他在纸张的右下角,写下那二个字。怎麽,你想找他算命?」

原来在四年前的某个傍晚,老板娘正在逛街,遇到了一处铁口直断的算命摊,她向来对算命没有兴趣,不过摊位里的算命师年纪轻轻,长相又斯文,令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也因为这一眼的逗留,老板娘听见他轻细的一句话:「血光无处,回头可避。」

老板娘怔了一下,觉得有趣,才转身往摊位走了五步,身後随即传来一阵碰撞声。她吓了一跳,回神一看,二辆机车撞在一起,假如没有这转身返回的念头,恐怕老板娘是要被机车给撞伤。

混乱过後,老板娘已经坐在算命师面前,开口便说:「谢谢你刚刚救了我。」

「没这麽神奇,我只是读着诗签,刚好看到那位机车骑士边讲电话边骑车,觉得危险,好意提醒而已。」

从没听过算命师这麽讲话,老板娘好奇心大起,打算将身平的第一次算命献给这位年轻人。没料到,年轻的算命师却说:「我只是帮伯伯顾摊,我还没这功力,算不凖的。」

「原来是徒弟……没关系,我就当你的实验品吧。」

「呵呵,你会错意了,我不是徒弟,我是伯伯的客人,今天来找伯伯聊天,刚好他有急事暂时离开,所以请我帮他看一下。虽然伯伯有教过我一些,不过我完全不行啦,刚才只是巧合,你别介意。」

见这年轻人面善语柔,老板娘也不好意思再强求他,正准备问他想喝什麽饮料,打算买给他当作谢礼。忽然桌上一片小纸张飞了起来,老板娘伸手接住,随眼一看,里面写着数行字句,编排整齐、咬文嚼字的模样,老板娘向来讨厌读书,也就没有留意,随即将纸张交给年轻人。

「我们有缘,就送你吧。」年轻人在纸张的右下角落款,老板娘瞧的仔细,他是个左手写字的人。

後来,在一次的因缘际会下,老板娘的妈妈跟飞儿的母亲参加大学同学会,席间闲聊的话题,辗转来到飞儿的耳里,才促成今日的会面。

小舖内随後来了好几位客人,飞儿已经得到想知道的讯息,也就没有多加打扰。离开小舖,飞儿将儿子留在小舖内,托老板娘看顾。一个人缓步走着阶梯,心里却想着:「夜结……真有这麽巧合的事吗?不管了,等会就去找找,也许会有新的发现。」原来那片纸张的落款,写着「夜结」二字。

来到街道上,飞儿停下脚步,看着手上的时间,似乎正在等人。这时,前方一位娇小女子,笑嘻嘻的跑到她的面前,飞儿还来不及打招呼,她已经纵身扑到飞儿的怀里。

「学姊,我真是想死你了!」

飞儿脸上笑意开怀,瞧着眼前又跳又笑的佳人,忍不住捏着她的小脸说:「乔红就是乔红,永远这麽青春可爱。」

来的人竟然就是雨泽在高铁站巧遇的乔红,那麽乔红口中的学姊,这位长发披肩的飞儿,不就是大学时期,棋华极为爱慕的梦中情人─云飞。

久违的云飞,早已结婚生子,定居在台北。口中的朋友所托,指的既然就是乔红,那麽关键的二个字『夜结』,不就表示……

乔红兴奋的问着:「学姊,他真的是我双胞胎弟弟吗?」

云飞故作神秘的说:「走吧,我们去算个命!」

在老板娘残缺的记忆下,二人搭上计程车,一路前往光华夜市,想要寻找那位年轻的算命师。路上云飞大致说明了老板娘记得的事,乔红听的又惊又喜,但也同样疑问着:「假如他只有二十五岁上下,四年前的事,可足足差了我四岁。会不会老板娘看的不凖,人家帅哥一枚的,她就什麽都好了,嘻嘻。」

「认识她多年,她的眼光向来俐落,就算失准,也不会差太多。何况这位夜结先生说话的方式,确实年轻人的口吻。总之,姑且不论是否是你幻想出来的双胞胎弟弟,这个人也肯定跟你妈妈有关联。我们走一步算一步,收集更多的资讯,就能更接近谜团的核心。」

乔红嘟着嘴说:「怎麽你跟学长一样,都说是我幻想出来的。」

「呵呵,我知道你寂寞,不过就事论事,假如当年你妈妈生了双胞胎,没有理由将他留在身边,然後把你托付给圣心育幼院。甚至後来寄给你爸爸的书信,只字未提,这完全不合理,也不该是你妈妈会选择的方式。」

「啊,难不成……」乔红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不由得大叫一声,计程车轻晃了一阵,显然司机也被她突来的声响给吓到。

云飞伸手将她轻抱着,温柔的说:「别瞎猜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但跟你妈妈一定有过一段缘份。至於是什麽关系,我无法猜想,但是你爸妈这麽相爱的二个人,我相信,阿姨不会留下一个遗憾给你的。」

一语说中乔红的心思,乔红傻傻的看着气质昇华的学姊,接着一头栽进她的怀里,开心的说:「难怪学长迷恋你到现在,我都快被你给诱拐了。」

「傻气什麽?我都当妈了,多少能体会你妈妈的心情。」

看着高雄街景流动的模样,乔红靠在云飞的身上,微笑地望着窗外,在心里痴痴的想着:「爸爸跟妈妈那麽相爱,我的确是幻想了,这位夜结先生肯定是取名字找不到好词,跟妈妈借来用的……哇,还好不是女生,不然这乔红找乔红的戏码,可就绝了。」

乔红取出妈妈遗留的丝绢,轻声吟着:「乔装夜是不眠夜,红颜怎奈又缠结。」当年这对深爱的恋人,笑语下的取名隐意,没想到十数年後,一个乔红,一个夜结,竟悄悄将当年的遗憾,慢慢做一个完整的演出。

不多时,二人下了车,来到光华夜市。入口边一个斗大的停车再开,是一家极其美味的小吃店。乔红酷爱美食,正准备大快朵颐时,云飞突然拉起她的小手,笑着说:「留着肚子,我带你吃一家特别的阿婆水煎包。」

云飞快步走着,来到广西路口,往右一转,一个不起眼的小店面,一位年迈的阿婆站在一个大油桶的平底煎锅旁,仔细的放着小小水煎包。乔红上前一看,每个水煎包虽然尺寸小一号,却是个个饱满,全手工捏制。煮食的器具设备自然有着历史,但几颗煎好的水煎包在陈旧的碗盘上,嚣张的散溢着香味,彷佛在告诉客人,虽然不起眼,吃过您绝不後悔。不需要华丽的包装与店面,阿婆脸上的刻痕,手捏的纹路,座落在广西路上的这幅画面,就是美味水煎包的最佳代名词!

「代治夹喔。」阿婆操着一口标准的台湾话,一切自己来,二粒五元,童叟无欺。

沾上阿婆的特制酱料,乔红入口一咬,水煎包虽然烫舌,却丝毫隐藏不住口中的赞叹。

「阿婆,怎麽这麽好吃又便宜?」

「阿婆麦呷志啦,你就古锥欸。」

乔红讪讪一笑,跟云飞在一旁的桌位上,慢慢享用美食。

云飞瞧她吃的开心,於是说起典故:「阿婆的水煎包经营四十多年了,二粒五元从来不涨价,小时候爸爸带我来吃过一次,我就爱上了。每次来到高雄,我一定抽空来看看阿婆。而且你看……」云飞指着摊位上悬挂的塑胶袋,说:「阿婆很珍惜资源的,一些大小袋子,她都会收集下来给客人外带使用。」

「喏,真的好吃又便宜,阿婆这麽有爱心,一定有福报。」

「带你来这里除了品嚐阿婆的水煎包,关於算命师父的事情,我猜想阿婆也许会知道一些喔。」

云飞向来心思缜密,虽然线索少的可怜,她却早已想好进行的方向。果不其然,在阿婆的告知下,算命师父已经好几年没出来摆摊了,但是人就住在光华街菜市场的巷弄里。有了新的线索,二人谢谢阿婆後,赶往陌生的地方,准备一探究竟。

穿过几个巷弄,沿路询问下,得知老师父身处在一间老旧的房舍,由於三年前的一场车祸,老师父右脚瘸了,目前深居简出,也不再摆摊算命。经过一段石头路,二人来到老师父居住的地方。双开的木门,褪色的门联,随风飘动着一角,写着『富贵不由人』。

云飞伸手敲着半掩的木门,轻声问着:「有人在吗?」余音绕梁,久未回应,半掩的门缝里,尽是一片昏暗。云飞又轻唤了数声,依旧没有人应答。这时乔红鼓起勇气,欺身上前,双手使劲推开木门,同时发出难听的嘎嘎声响。二人小心翼翼的走入昏暗的屋内,云飞向乔红眨了眨眼,表示要尊重屋主,不可使用手机照明。於是在有限的光线下,二人每一步都是惊心。这时,自楼上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二人微微吃惊,听那声音似乎说着:「阿姨,你回来啦?帮我拿些……上来。」

云乔二人相顾一怔,心里同时想着:「阿姨?老师父都年近七十了,阿姨该是多大岁数的人了?」

云飞赶紧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这才看见前方有个楼梯,於是牵着乔红来到楼梯下方,喊着:「老师父,打扰了。我们是夜结的朋友,有事情想要请教你。」云飞故意说起夜结,让老师父不致受到惊吓。

万没料到,楼上老者的声音突然转为尖厉:「我不认识他,你找错人了!」

虽然疑惑,二人也知道事有蹊跷。云飞还在想着该如何应答,急性子的乔红才不管那麽多,穿越云飞的身旁,直往楼上前去。

「乔红,这样不妥……」云飞想要阻止,却见乔红头也不回,过了楼梯弯角,消失在眼前。担心乔红的急性子,也担心她的安危,云飞不假思索,一抬步,正准备赶上楼去。这时,身後一只手掌搭上右肩,云飞大吃一惊,毫无防备之下,被吓的花容失色,忍不住大叫一声:「啊……」

听到云飞的尖叫,乔红赶紧回身下楼,却见云飞跌坐在阶梯上,身後站着一位中年男子,微光模糊下,隐约瞧见男子的样貌,乔红大吃一惊,指着他说:「你怎麽会来这里?不是吧,你就是夜结……」

男子瞧不清楚她的样貌,只觉声音很熟悉,赶紧伸手打开电灯开关。这一亮灯,换成他傻住了眼,瞧着眼前的二位美女,怔怔的说:「乔红?你怎麽会在这里?这位又是……」

阶梯上的云飞最是混乱,被吓到不打紧,这二个人的对话更是让她摸不着头绪。云飞无助的望向乔红,却见乔红笑嘻嘻的说:「学姊,他就是我刚你提过的,我在高铁遇上的大好人,雨泽。」

没想到这位中年男子就是陈雨泽,虽然还不清楚乔红出现在此的来意,不过既是故人,心下稍安,正准备扶起云飞,却见乔红三阶当一阶,从楼梯上飞跃下来,直扑他的身上。雨泽脚下一个失稳,整个跌坐在地上,本来还担心乔红有没有摔伤,却见她起身蹲坐在身旁,流着眼泪笑嘻嘻的说:「缘份果然不是碰巧的,我们真的是亲兄妹!」

云飞瞧了雨泽一眼,只见他一脸迷糊,云飞难得淘气的吐吐舌头,同时摇着头无奈的说:「你就暂代一下吧,她刚失去一位双胞胎弟弟,现在多了位哥哥,心情的起伏,不在话下罗。」

混乱的情境,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已经来到在楼梯间,双眼怨恨地望着云乔二人。

老师父瞧着楼下的荒唐,拐杖猛力往阶梯一敲,怒喝:「乱七八糟!跟那兔崽子有关系的人,我不想见到!」

一声沉响,三人不约而同禁声转向老师父的身上望去,雨泽虽然满腹疑惑,还是赶紧站起身来,快步来到老师父身旁,扶着他说:「阿爷,我是阿泽,她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先扶你下去坐着,好吗?」

老师父听到是雨泽的声音,心情稍微平复,在雨泽的搀扶下,缓步来到沙发上坐定。乔红这才看清楚,老师父双眼无神,除了右脚行走不便,视力似乎也不太好。果然听雨泽说着:「不好意思,阿爷视力受损又畏光,我开成小灯,希望你们别介意。」说着,雨泽将白灯关闭,只开一盏鹅黄的台灯。

平静了一会,雨泽问起二人来此的用意,云飞挑着重点说,雨泽也想起乔红说过的身世,喃喃说着:「夜结?这我就不清楚了,阿爷只有一个孙女,叫做阿颐,今年二十一岁,还在读书。因为阿颐学校跟我们公司有建教合作的关系,所以在我们加油站打工。有一次阿颐上班发烧的很严重,我送他去医院,後来才有机会认识了阿爷。」雨泽停顿了一下,问着老师父说:「原来阿爷你会算命,怎麽从没听你提起过?」

老师父听着他们的叙述,总算清楚乔红与云飞的来意,叹了一口气,说:「陈年往事了,我连自己都算不凖,不提也罢。」话锋一转,对着哭红眼的乔红说:「你们想找的人,早就离开不见了。抛下阿颐,害我断腿,这狗养的家伙,我恨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

多麽怨念的诅咒,令人听了不寒而栗。可是乔红却睁大了眼睛,正色说着:「老爷爷,你都多大年纪了,怎麽可以这样子说话?不管他是不是我要找的人,他的父母不就是你的子女,你这样说狗什麽养的,真的很不好。何况,你刚刚还在问阿姨,代表你还有长辈在旁,更不应该说这种粗话才是!」

雨泽听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乔红之声,心中满是钦佩,没想到她後面来这一绝,当下忍不住笑了出来。云飞见乔红满脸问号,赶紧在她耳边细声说:「老师父说的阿姨,是在指他的孙女,阿颐。」

乔红这才恍然大悟,却听老师父闷哼一声,说:「我可没这福气当他爷爷,他只是个小偷,偷走我们的信任,也偷走阿颐……给他的情感。」

一语落寞,愁荡似秋天落叶。雨泽总算清楚这其中关联,虽不明白这位夜结到底做了什麽事,但见老师父一脸愁容,又想起阿颐一到KTV唱歌就哭的情景,这当中肯定是一段错综复杂的过程。眼见乔红尚不明白,怕她天真的又问出让老师父难过的事,於是抢在前头说着:「阿颐今天有报告要做,才特地托我过来看看,阿爷应该还没吃吧,我带她们去买些东西。」心念一转,对着云飞说,「阿爷就麻烦你看顾,我带乔红出去一下。」

云飞答允一声,心中却是赞叹着:「这位雨泽的心思果真细腻,立刻就判断出乔红在不明究里的情况下,只会影响老师父的心情。而留我在这里,除了可照料一切,也应当是希望我在这段时间里,缓和老师父对我们的敌意。比之棋华的聪颖冷静,雨泽的果决敏锐,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二人眼神交会,默契瞬间成型。看身旁的老师父闭上眼睛没有应答,雨泽投给云飞一个感激的微笑,趁机一把拉起乔红,带着她一同离开屋子。

来到光华路上,雨泽已向乔红说明一切。乔红听完,怔怔的说着:「所以,夜结不知道什麽原因认识了老师父一家,然後又跟阿颐谈了一场恋爱。後来,夜结又不知道什麽原因离开了阿颐,也离开了老师父,而且又害老师父的右腿车祸受伤……这,」乔红乾笑一声,「我几乎要确定他跟我有血缘关系了,这麽连续剧的情节他都办的到,我等血脉,他遗传的可真是精髓了!」

真亏乔红还能这麽自我嘲讽,雨泽哈哈一笑,接着说出他有意让云飞多点时间暖化老师父的心防。因为在他的判断下,云飞外在柔和、内心理性又坚毅的特质,面对内心纠结且怨恨的阿爷,应该可以产生不错的化学作用。

乔红有些好奇,於是问着:「你跟学姊第一次见面,也没聊到什麽话,怎麽你把她摸的一清二楚?真怀疑你是不是学长派来卧底在我身边的人,嘻嘻。」

「这叫作频率相同,我跟雪霏也会这样……」提起雪霏,雨泽不禁沉默起来。二人分手已数月,这段时间忙着工作,也忙着台中往返,雪霏的状况如何,雨泽已经不甚清楚。

「频率相同?这麽邪门的东西,小小乔红可没啥经验。不过,我知道学长从不打我哑谜,也从来不会欺骗我。不论我做出多麽好笑的事,他也总是陪我一起开心,就像我知道当他对着天空发呆时,就是在想天上的爸爸妈妈。我就会跟学长说,他们是天使,托我这个小恶魔下来陪你罗。嘻嘻,学长才不管天堂地狱有没有被我搞乱,他就会抱着我,笑着说我是他最淘气的鬼脸花。你瞧,这样子学长就会开心的笑了。我们虽然频率不相同,他是聪明的人,我是个傻气的女孩,但我们都珍惜彼此,这才是最重要的事,对吧?」

雨泽笑着点头。

乔红这番真实又贴切的话,让雨泽瞬间从雪霏如梦般的幻境,跳移到芹晔直来直往的朴实,他轻声一叹,在心里想着:「乔红是幸运的人吗?不,她只是个懂得珍惜幸福的人。」

二人边走边聊,对於彼此的认识又更加深了许多,这份犹如兄妹的情感,已经不是巧合,而是一份真诚。

买完了晚餐,二人旋即转往老师父住处。一踏进屋内,老师父呵呵一笑,对着乔红说:「过来这边,今天帮你算个机缘。」

雨泽瞧了云飞一眼,除了佩服,无作他想。乔红可就开心了,赶紧跳到老师父面前,嘻嘻笑吟着:「阿爷此番重出江湖,小小乔红幸运之极!」

老师父问了乔红生辰八字,接着请雨泽取来一张宣纸、一只软化的毛笔以及一只木制的墨水瓶。大夥好奇的看着,只见老师父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将乔红的右手拉到面前,掌心向上。墨水瓶在老师父的手中盘转,三十六转後,旋盖、波墨、滴掌、入盖,一气喝成。但看墨水泼洒在乔红的掌心,波波缓流,老师父取出毛笔,在乔红的掌心纵横来去。盯着飞舞的毛笔,大夥都看傻了。突然,老师父一声低吼,手中笔锋回收,犹如行云流水,止於所当止。紧接将乔红的手掌翻转,轻压在桌上的宣纸,大约一秒钟的时间,老师父迅速移开乔红的手掌,仔细看着宣纸上的痕迹。

似图非图,有淡薄也有深刻,左上几处空白,横切过交叉的二条斜线。一长一短,长的绵延且弯曲,短的挺直却断空。右下浓烈处,依稀冒出尖锐的三角图腾。众人犹如雾里看花,只待老师父沉思说解。

「寻人之事,中处剖空;缘长不断,曲折百变……只不过,锋芒已破,自身却又完整,这可就难了。」

云飞与乔红很有默契的望向雨泽,雨泽哈哈一笑,说:「别看我,我没这麽神,听听阿爷怎麽解释吧。」

「一切缘由,都从台中引起。」老师父看着雨泽,又说:「刚刚听飞儿小姐说了一些事,我想你跟乔红的相遇绝非偶然。人,也许就在台中。不过,锋芒已破,自身却又完整,目前去了也是枉然。还缺少一个关键,等吧,时机到了,再往台中不迟。」

既然知道地点,乔红哪管他时机不时机,心下一定,这小妮子可打算到台中定居了。这时,老师父温暖的手将乔红轻轻一握,感伤的说:「富贵不由人,生命也是相同的道理。别急,身旁有你该珍惜的人。」

云飞惊了一下,赶紧问着:「阿爷,你指的是……」老师父微笑打断,接着缓缓起身,在雨泽的搀扶下,慢慢上到二楼房间。

「学姊,你想问阿爷什麽?」乔红没有察觉老师父的隐意。

云飞闪躲着说:「没什麽……不过,既然阿爷都说别急了,这样吧,我也有段时间没见到棋华了,你说他还在台北忙展览的事,不如陪我走一趟,我回家看看爸妈,你也陪我玩个几天,等棋华的事情搞定,我们再商讨台中之事,如何?」

一提到学长,乔红自然开心,当下就同意云飞的决定。这时,雨泽也从楼上下来,脸色却带着一丝担忧,乔红问着:「怎麽你脸色这麽差,阿爷没事吧?」

雨泽心中想着阿爷刚刚在楼上说的话:「乔红命中带克,可惜了这麽一个好孩子,她近日内会有噩耗降临,得多费心了。」挣扎着要不要说出口,这时乔红的手机响起,她赶紧接话一听。只见乔红脸色瞬间惨白,手机脱手落地,口中轻唤着「学长」二字,接着双眼一闭,昏倒在惊慌的云飞怀里……

同一时间,台中火车站外,二名西装笔挺的男子,一边抽菸一边对谈着。

「你决定了?」

「剩下最後的确认。」

「我还是不懂,有这个必要吗?」

「你帮是不帮?」

「我早帮了,而且,老天爷都在帮我的忙。」

「你指的是……唉,我没你狠心。」

「是吗?你该学学我的,我们都必须选择。」

没有回答选择的问题,男子将菸轻弹出去,沉默了一会,他笑着对他说:「那就拜托你了。」月光下的笑脸,清楚的看见他就是宜仲。他托付了什麽事情?又交给了谁?所谓的狠心,指的又是什麽?

另一方,八楼的窗台旁,芹晔又是一个独自的夜晚。手里把玩着雨泽送她的擦手巾,看着手机上传给雨泽的未读讯息,有些失落,但她还是想办法让自己开心,因为她答应了雨泽的生日愿望,一定要幸福。

离开窗边,芹晔将擦手巾挂在衣柜门把上,对着蓬蓬裙说:「这麽特别的擦手巾,还是舍不得用,你就乖乖待在这里吧。」

回到床上,闭上眼睛,慢慢沉睡的小叶子,丝毫没有察觉,生命即将面对重大的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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