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你别这麽严肃,今天是情人节......」
「情人节怎样?这里不是让你把妹的地方,」总医生颜凯寒着脸走过来,把橡胶手套及一叠病历丢到谢旻勳身上,沉声说:「7C12B、7C13A有几个病人需要换药,你去处理一下。」
7C12B、7C13A这两间是医院的烧烫伤病房。
「疑?只是换药也要我去处理吗?况且我今天排休......」谢旻勳说,依依不舍的望着我。
「不然是我去换药吗?」颜凯提高了音量,口气明显不爽,「我跟烧烫伤中心的主任讲好了,接下来一个月时间,这两间病房的换药工作就包给你了,不管你有没有排休,如果发生病人延迟换药或是发炎感染,我第一个找你!」
「不是吧......」谢旻勳哀嚎了一声,动动嘴唇还想说什麽,在颜凯厉声一句「还不快去!」之下,只好作了一个会打电话给我的手势,一溜烟跑掉了。
颜凯从我手中抽走花束,丢进垃圾桶里,彷佛那花瓣沾了什麽肮脏细菌,「急诊室里不能有花,可能会有病人对花粉过敏。叶欣雅麻烦你立刻拿出去丢了!」
「是。」欣雅端起垃圾桶,飞也似的逃走了。
「沈子茉,你不是交班了吗?为什麽还在急诊室逗留?」
「我......」我也是受害者啊!
我张口想辩解,却被他的话打断,「既然你精神还那麽好,就去ICU(加护病房)帮你学姐顶半天班吧。」
这个人从来就不是天使,至少现在不是。
我深深吸一口气,再深深叹气,「是,我知道了。」
*
「我爸爸会好吗?」病床边,黄先生的女儿仰头看我,苍白的脸孔没有一点血色。
「你爸爸这几天是观察期,只要撑过去......」
会好的,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打气的言语因为女孩接下来的话而凝结在嘴边。
「我甚至想,如果......」她的声音渐渐模糊,几乎快要听不见:「如果,我爸死了,我是不是就解脱了......」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遥远而空洞:「别这样想。」
「至於卢阿伯,颜医生说病情已经控制下来没有继续恶化,只是......」护士望一眼病房内,小声的抱怨:「阿伯的情绪很不稳定,一会儿嫌医院饮食不习惯吵着要回家,一会儿......」
我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尽管小心还是弄出点细微声响,卢阿伯却恍若未闻,半躺在病床上不断喃喃自语。
「我的儿子和女儿总说他们很忙没空来看我,」察觉有人走近,老人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寻找我的身影,迷茫的双眼始终找不到焦距,「呐护士小姐,你说如果我生病住院,他们就会来看我,对不对?」
「嗯,他们会来看你的,但是你也要赶快好起来。」我淡淡的指正:「还有,我是沈医师。」
我只是医生,能医治疾病,不能医治心病。
我连自己的心病都治不好,凭什麽医治别人?
靠在墙上,强烈的无力感如潮水般胸涌而来,几乎快将我淹没。
「都结束了吧?」
抬起头,看到一抹微笑舒展在面前。
「嗯,累死了。」我轻轻晃了晃身体,连瞪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我也是。」颜凯拿走我手里的病历表,无意中触碰了一下我的手背,我没有动。
「你要回家吗?我可以顺道载你。」他不经意的说。
尽力弯出嘴角最大的弧度,我说:「可以带我去妈那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