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春歸花開時 — 第1章-妳別害怕

大卖场里到处都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年货,红红火火的;人们在商品架间来回穿梭,挑选采买他们要置办的物品;充满年味的祝贺歌曲在耳边响起,大家的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

许多有工作的妇女,白天没时间到市场采买年货,夜晚仍有营业的大卖场就是她们最好的选择,临近过年,来大卖场置办物品的人甚至比一般的时候人还多。

吴心悦憋着嘴唇,泪水大颗大颗的从脸颊滑落,她用袖子擦了擦脸,吸了吸鼻子,抬步慢慢往前走。

小小的身影置身於人流中,抬头在人来人往的卖场里不知道要寻找什麽,她走过一排排的商品架,脸上是越来越恐惧的表情。

她紧紧咬着嘴唇,哭声细细碎碎的传出。

「你为什麽在哭?」

吴心悦抬头看到一个比她大点的男孩,此时正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她,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该不该回陌生人的话。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男孩低头掏了掏口袋,似乎想找什麽,翻找了一下只从口袋里掏出了几颗糖果。

「喏,这个给你,你不要哭了。」男孩搔了搔头,之後将糖果全部塞到她手中,还附赠个灿烂的大笑脸。

吴心悦看了一眼手中的糖果,又看了下眼前的男孩,他穿着一件印有超人的「S」招牌标志的衣服。

「我妈妈不见了。」吴心悦犹豫了一下,她慢慢的将手中的糖果握住,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哭音说。

「你妈妈不见了?」男孩听了後惊讶地瞪大眼睛。

「我找不到她。」吴心悦睁着泪眼汪汪的双眼,无助地看着眼前的男孩。

「你别害怕,我想想要怎麽办。」男孩毕竟是比她大的,略一思索就知道这女孩与家人走散了。

若是在卖场走失要去哪里找人?对了,服务台!

「别怕,我带你去找妈妈。」男孩牵起吴心悦的手,安抚的对她笑笑,拉着她慢慢往前走。

吴心悦被男孩牵着,依然紧抿着唇,睁着红通通的眼睛看了眼身边的男孩,沉默不语的跟着男孩的脚步,脸上还有着未乾的泪痕。

男孩感受到吴心悦有点冰凉的手,握着对方的那只手略带安抚的握紧了她。

两人走过商品架,绕过采买的人群,男孩始终牵着她的手没有放开,她的泪水也在不知道的时候渐渐地停止。

「麻烦帮我广播一下,我的孩子在这里走失了,刚刚找了许久一直没有找到她。」一个少妇此时在服务台处,正着急地请卖场的工作人员协寻走失的孩子。

而她的手紧紧牵着一位小女孩,旁边是卖场的购物车,里面推满了刚刚选购的物品。

「呜呜,妈妈,姐姐去哪里了?」小女孩从姐姐不见後心里就开始慌乱不安,小脸憋得通红,此时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我要姐姐,呜呜呜。」爸妈忙的时候,她都是跟姐姐在一起,「不见了」是什麽意思?在还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心里,不见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她最喜欢姐姐了,她不要再也见不到姐姐。

「心愉乖,等一下就可以看到姐姐了,不哭不哭。」叶秋玫看小女儿哭了赶紧蹲下来安抚她,她和老公两人都很忙碌,两姐妹平常都是保母在照顾,吴心愉对她姐姐更是依赖。

今天晚上她也是抽空跑一趟卖场,想说将过年需要用的东西置办好,老公还在饭店忙碌,他们都是饭店的厨师,老公是主厨,临近过年饭店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来卖场,没想到大女儿不知道什麽时候走丢了,发现大女儿不见了,当下她好像被浇了一桶冷水,从头凉到脚底。

将小女儿紧紧抱在怀里,惊慌失措的到处找人,绕来绕去却始终没有看到大女儿的身影。

「姐姐呢?」小女儿的声音略带不安地问,她可能不明白发生什麽事,但妈妈的紧张不安她还是能感受的到,加上一直没有看到姐姐,忍不住想找到平常会对她温言暖语的人。

「等一下我们就可以见到姐姐了。」叶秋玫僵硬的挤出一丝微笑,安抚着小女儿。

她现在简直心急如焚,大女儿走失了该怎麽办?

服务台的工作人员一听有小孩走失,连忙联络卖场里的保全帮忙寻找,透过广播希望走失的孩子能听到自己的家人正在找她。

「吴心悦小朋友,吴心悦小朋友,您的家人正在找您,听到广播请到服务台。」

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吴心悦用力地抓着男孩的手,激动的和对方说:「我听到我的名字了,服务台?服务台在哪里?我要去去服务台。」

「就快到了,在前面。」男孩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被猛然用力握紧的手有点疼,但男孩并没有因此放开吴心悦的手。

「我们快过去。」吴心悦焦急地拉着男孩就要往前走。

两人脚步加快,急冲冲的走向服务台。

「妈妈─」吴心悦终於看到自己想找的人,她松开男孩的手,泪水又忍不住地涌出,她大哭的跑向寻找已久的人。

刚刚已止住的泪水,找到人後又汹涌而出。

「呜呜,姐姐,我们不要再玩捉迷藏了,不要再不见了。」吴心愉看到姐姐哭了,本就止不住的泪水,此时更是嚎啕大哭。

叶秋玫紧紧的抱着两个女儿,女儿们的哭声让她也渐渐红了眼眶,她真是个不尽责的母亲,平时不能多陪着她们,还照顾不好让她们担心受怕。

真是谢天谢地,大女儿平安地回到她们身边。

「心愉不哭,姐姐不会再不见了。」妹妹哭成这样,吴心悦顾不上自己也还在紧张害怕,连忙给妹妹擦擦眼泪,安慰着她。

她有点自责,要不是她在花卉区看花看得入迷,自顾自地沉浸在那花花世界中,不然也不会跟妈妈她们走散了。

那时她看到一株粉白相间的花,漂亮极了,就想让妈妈和妹妹也看看,她欣喜地抬头,可是却没有看到她们,四处的张望也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她慌了,急急忙忙地寻找,走过一排又一排的商品架,却始终没找着人,她再也忍不住哭了。

周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明明到处都是人,可是她却觉得全世界好像只剩下自己一个,心里的恐慌无边地蔓延着。

那种恐惧的感觉她再也不想经历了。

「嗝!」吴心愉哭到有点打嗝,真的是哭惨了。

叶秋玫轻拍着小女儿的背,吴心悦用袖子擦着妹妹的泪水,也不管蹭到衣服上的眼泪和鼻涕。

好一顿安抚後,姐妹俩渐渐冷静下来,妈妈说待会儿去买她们爱吃的巧克力蛋糕,才又哄得她们破涕为笑。

叶秋玫跟服务台的工作人员道谢後,牵着两个女儿的手准备离开,以後再也不让女儿们离开她的视线了,当时的情况她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还好大女儿最後找着了。

吴心悦跟着妈妈走的脚步一顿,她转头往後看,咦?

那个男孩呢?

「怎麽了?」听到妈妈的声音,抬头看到她有些担忧的脸,吴心悦没有说话摇了摇头。

「我们快点去买蛋糕、蛋糕!」吴心愉拉着妈妈的手,就要往前走,眼睛仍是红通通的,但脸上已露出了欢快的表情。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加上姐姐保证以後再也不会不见了,吴心愉觉得雨过天晴,世界依然美好,现在她就心心念念着巧克力蛋糕。

「我们去买蛋糕回家和爸爸一起吃。」看着妹妹一蹦一跳的身影,吴心悦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帮忙推着购物车,一手更是紧紧着握着妈妈温暖的手,在家人身边她的心总算是放松下来了。

母女三人牵着彼此的手,往蛋糕区前进。

吴心悦又回头看了一眼,在心里对着那个男孩说。

谢谢你。

李明轩看到小女孩终於找到了家人,真是松了一口气。

今天全家一起来卖场采购,他上完厕所出来後,就看到那个女孩满脸泪水的从他眼前走过。

他愣了一下後,眉头皱了皱,想了想还是走上前询问了几句。

女孩一开始带着有点警惕的表情看着他,他翻了翻口袋想要找面纸给女孩擦擦眼泪,可是翻来翻去却只有几颗糖果。

面纸大概在妈妈身上吧!他将糖果一股脑地全塞到女孩手上,希望她可以不要哭了。

女孩哽咽说自己和家人走失了,他知道後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女孩的家人现在一定很着急地在寻找她。

在大卖场走失该怎麽办?也许到服务台请人帮忙会是最快的,他牵起女孩的手打算带她到服务台请人帮忙。

两人走在商品架间,彼此都没有说话,而他的思绪已经飞到了他小学一年级的时候。

那一年,弟弟四岁。

和往常一样的傍晚,他带着弟弟和同一社区的小朋友一起在附近的公园玩耍。

那一天有人提议要玩捉迷藏,大夥儿高声附和着,六七岁的孩子正是爱玩爱动的年纪,跟小夥伴们一起玩躲猫猫,谁最会躲、不被人找到,那就是最厉害的。

决定好当鬼的人,在开始数到一百的时候,大家连忙跑到公园的各个能躲藏的地方躲好。

有个大一点孩子看到李明轩兄弟,就对他们做一个鬼脸说:「李明安是哥哥的跟屁虫,哈哈哈!跟屁虫跟屁虫。」

李明安当下就被激怒了,他甩开哥哥的手说自己要找个你们都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还叫他哥不许跟着他。

他才不是跟屁虫呢!

李明轩犹豫了一下,但听到已经数到五十了,又有点着急,在公园应该是不会有什麽事才对,於是他也赶忙找个藏身的地方躲起来。

之後陆陆续续好几个人都被找到了,然後接着所有的人一个接一个都被找出来了。

但这些人中,却不包括李明安。

李明安不见了。

孩子们开始觉得害怕了,纷纷大喊着在公园里找人,而李明轩更是跑得满身大汗,公园里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找遍了,却没有找到人。

有大人们来到公园喊孩子们回家吃饭,也知道有小孩不见了,徐婉如来叫人的时候,才知道儿子不见了。

当下真是急疯了,在公园喊着李明安的名字,急的满头大汗。

李明轩紧紧地跟在妈妈後面,也喊着弟弟的名字,都是他的错,他没有看好弟弟,弟弟才会不见。

徐婉如找了一圈没找着人,看到一旁大口喘着气的李明轩,头脑一热气的将人拖过来就开始打他。

「我告诉过你要好好照顾弟弟,现在弟弟不见了,你怎麽照顾的?」大人的手劲本来就重,尤其是气极的时候,下手更是没个轻重。

「呜呜,弟弟不跟我一起躲,呜呜,对不起……妈妈……」因为弟弟不见他自觉闯祸了,现在又被责备又被打的,终於忍不住哭了出来。

「现在哭有什麽用?你弟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原谅你。」徐婉如到最後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边打着李明轩的屁股,眼泪也跟着流下来。

她的儿子啊……

「别打了,孩子不懂事,先赶紧找人。」旁边已经有人看不下去,过来阻止,现在打骂有什麽用?还是先找人要紧。

「找到了找到了,孩子找到了。」忽然有人大喊着,大家连忙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个略微发福的中年妇女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是这群孩子中的一位妈妈,正急冲冲的往这边走来,而妇人怀里的那个孩子,正是大家找个焦头烂额的李明安。

徐婉如看到李明安连忙跑过去,将儿子抱过来,哭着说:「你跑哪里去了?妈都快急死了,你要是有个万一是要妈怎麽办啊?」

李明安看妈妈在哭,和大家这阵仗又看到哥哥也在哭,他惴惴不安的叫了声:「妈妈,哥哥。」

徐婉如听到儿子的声音,拍了下他的屁股,按耐不住怒气的说:「为什麽不听哥哥的话?不是叫你要跟着哥哥吗?自己一个人跑去哪了?」

李明安见妈妈生气了,被斥责之下他委屈的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孩子找到就好了,好好跟他们说,不要生气了。」一个正在安慰李明轩的妇人,看到李明安也哭了,安抚的对着李母说道。

徐婉如现在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擦了擦眼泪,跟大家道谢後,将兄弟俩安抚好。

「别哭了,妈刚打疼了?弟弟不见了妈妈很着急。」徐婉如用手擦了擦李明轩脸上的泪痕。

「我以後会照顾好弟弟,妈妈不要生气。」李明轩揉了揉哭红的眼睛,声音因为刚刚哭过有点乾哑。

徐婉如听到孩子这麽说,心里也软了,低头对还埋在她怀里的小儿子说。

「以後要好好听哥哥的话,知不知道?不许再乱跑让大家找不到。」徐婉如哄完大的哄小的,刚才找到李明安的妇人说,他跑到公园和小区外墙的缝隙间躲起来,那边平常也没什麽人会过去。

李明轩拉着弟弟的手,弟弟不见他真的是吓坏了。

忽然感觉手被握紧,传来些微的痛楚,将李明轩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女孩说听到她的名字了,两人脚步加快的走向服务台,女孩看到妈妈後哭着跑到了妈妈怀里,旁边还有一个较小一点的女孩也跟着嚎啕大哭,应该是那女孩的妹妹吧!

看了一会儿,想到自己说要去上厕所,上完要回玩具区的,爸妈他们会不会等急了?

想到这里李明轩转身就跑起来。

跑到玩具区时,稍微喘口气开始寻找家人。

在一排满是玩具车的货架旁找到爸妈和弟弟,弟弟正笑呵呵地抱着一台挖土机玩具,而爸爸的手上还有其他的玩具车,妈妈在一旁有点无奈的看着他们。

「妈妈。」李明轩走到家人身旁叫了一声。

「上个厕所怎麽去那麽久?」

「哥哥你看!挖土机挖土机,卡卡卡!」徐婉如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明安给打断,他正对哥哥炫耀着他手里的大台的挖土机。

李明轩立即兴奋的跑到弟弟旁边,两兄弟一起看着那台挖土机。

「好了,买一样一起玩就好了,家里的玩具已经很多了,老公我们该去别区了。」徐婉如看着购物车里两台玩具车,果断的叫爸爸把一台拿出来。

最後只剩下挖土机在购物车内。

李明轩看到警车被拿出来,心里有点失落,自从弟弟出生後,买的玩具好像就变成以弟弟为主了。

曾经吵闹过,但妈妈说以前给他买的玩具已经很多了,哥哥要让弟弟,而且买的玩具他们可以一起玩。

吵过几次没有用後,李明轩也渐渐不再要求说自己要新玩具了。

忽略掉心里那种感觉,李明轩帮着推购物车,看着弟弟坐在购物车里抱着挖土机不放手,弟弟的脸上是无比开心的笑容。

他是哥哥,要让弟弟,所以玩具就让弟弟选吧!他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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