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緣起(冰漾)(短篇完) — (冰漾)緣起(下)

时光飞逝。

在那之後,孩子并没有再见过那个男孩,即使他有点期望将来能够在守世界的哪个角落再次见面,但终究不曾如愿──取而代之的,是他开始狂接公会任务往外跑的习惯,同时在学院里认识了他的搭档──药师寺夏碎。

他在他的搭档身上,见过一种温和但不容退却的坚定眼神──为了守护好几年不曾见面、关系已经差不多与陌生人没两样的弟弟,曾经,他私底下想像过,那时候飞身替他撞上栏杆的胆小鬼,是不是也露出相似的神情?

……虽然後来知道理由後,实在是很想把他扁到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替身吗?不、并不是这样,只是每个人总是有一些容易被触碰的感情,那个胆小鬼与夏碎的某些特质让他深受吸引,而使得他无法不去在意。

然後,被封印真名的孩子,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有人称呼他为「冰炎」,只是这名称符合的究竟是天生能力还是他的脾气,这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他并没有反对。

後来,这段记忆被忘却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当然照片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因为他不需要──男孩的容貌,他早已细细刻画在脑中深处。

老实说,他不着急,终有一天他们会见面的;毕竟物以类聚,而男孩身上潜藏的能力不会使他变得平凡,加上他又有一个奉行斯巴达教育的亲姊姊,就算再怎麽不愿意他一定会向上爬。

然後,如果两人的运气都够好,而自己还没被诅咒侵蚀致死的话,他们会有机会再进一步认识彼此。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再见面的时候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

无殿之中一共有三主,单名分别为──伞、镜与扇,第一个是他拜以为师、地位最高的董事,第二个也是值得尊敬的长辈,唯一的缺点就是偶尔贵人多忘事……当然有时候他会感谢对方无心的遗忘,尤其是扯到第三位董事的任何相关事物;而最後一位,是爱装清纯少女实则活了千年的妖怪、蛇蠍魔女及恶劣程度胜於鬼族上千百倍的老太婆──

与搭档道别後,冰炎回到了黑馆,才一打开卧室的房门就看到他内心最痛恨的老太婆正悠闲地坐在阳台上,一手拿着扇子、另一手端着酒杯,还与旁边的大气精灵轻声低语交谈中。

他连想都没想,直接後脚跟一转就打算关门走人,但在门板撞上墙壁前,就被那柄眼熟的扇子挡住。

「我说小家伙,你也太没礼貌了吧?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转身走人是什麽意思嘛?」娇滴滴的声音在他耳里听起来毛骨悚然,这让冰炎宁愿去恶魔奴乐丽的房间作客也不要继续待在这里。

想归想,他还是转过身子,脸色臭得很像对方欠他几千百万卡尔币的样子。

「因为你每次出现都不会有好事。」这还是保守说法,实际上是根本快到整死人的地步了。

轻轻一个使力将门板推开,原本站在地上的少女不知何时竟飘在空中,刚才看到的小酒杯也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递到冰炎眼前的一份牛皮纸袋制的信封。

「小家伙,我这次来可是真的有工作要委托你,我家那口子也同意的喔。」说得煞有其事,但冰炎可没漏看她眼里闪过得邪恶光芒,更别提刻意从扇子下面露出的艳丽红唇,正往上勾起了些许弧度。「有原世界的新生通过我们学校的测验,今年要进入高中部,由於身份有点特殊,所以和公会讨论之後,双方都觉得最合适的代导人选就是小家伙你罗。」

闻言,冰炎皱起眉头。

「……不就是人类,为什麽说是身份特殊?」而且还搞到连师父都出马和公会协调……

「看看就知道了嘛,快点拿去,我手酸了。」扇甩了甩拿着信封的右手,催促眼前的人赶快动作。

「就算要你用同样的姿势维持一百年不动都不过是小菜一碟吧?」冷冷哼了一声,他还是接过那个信封,抽出里面唯一的一张表格,才迅速扫到第二行的时候就立刻变脸。

上面的资料都很平凡而且正常,除了种族那一栏──妖师。

……那是他身上挥之不去的诅咒,说是他的敌人也不为过。

父亲虽然说对方是他重要的友人,只是因为误会与过度的悲伤才会一时之间伤害了彼此──别开玩笑,身为冰牙一族三王子与焰之谷第一公主的孩子,他看到的是父亲时时刻刻被诅咒侵蚀,最後甚至以精灵最悲惨的死法离开这世界,而他也被迫来到千年之後,孤独且盲目地寻找解咒的方法。

升上黑袍之後,他曾经听说妖师一族仍然存在,但在未解咒之前,他没有意思再与对方有任何交集。

他不是什麽善男信女,顶多不违背父亲的遗愿不找妖师一族算帐,或者在他们遇到被灭族的绝境时再出手帮忙──但不表示他可以完全没有芥蒂地与他们交流、还顺便当褓姆。

「我不干,去找别人。」

边说边把表格塞进信封里面,直接把它扔回少女的身上,然後大步跨进卧室脱下黑袍挂进衣柜,就这麽大辣辣地放学校董事在门口喝西北风。

但是,扇并不引以为意,她抓着信封然後蹦蹦跳跳的直接挡住冰炎的去路。

「小家伙,你是黑袍,这种任务应该多担待一点啊,更何况难得我家那口子也同意耶?」

「学校不是只有我一个黑袍,还有别拿师父来说情,我说不干就是不干。」皱眉,他直接抓起了少女的衣领就往旁边摔,然後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厚达五公分的书籍,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开始阅读,摆明了就是拒绝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见状,扇叹了一口气,敛去了笑容。

「但你是现在高中部唯一的黑袍啊!要是那个新生出了什麽事情,终究会叫你来收尾的,你不接这工作以後麻烦会更大喔?」

完全不受这份说词影响,冰炎慢条斯理的翻页继续看书。

「到时候再说。」

看到眼前的少年完全不为所动,扇嘟起嘴巴,忍不住开口抱怨。

「小家伙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多谢夸奖,没事的话就带着那份资料滚吧。」

几乎是一秒反射性回答,他拨开落到眼前的一撮红发,然後随手从桌上拿了一枝笔开始在书本上划线。然而,就因此而打退堂鼓的话,那就不是扇董事了。

「算了,这份资料我就放在这边两天,公会目前还不知道你的答覆,所以这情报算是给你当作升上黑袍的礼物。」一个弹指,刚才疑似被弄了好几折的信封下一秒平平整整地放在冰炎桌上,只是後者根本连看都没看一眼。「先给你一个忠告,小家伙,就算不当他的代导人,你终究会与这孩子有所交集,这是避免不了的命运喔。」

画线画到一半的手停了下来,但这次扇难得好心的没戳破自家孩子的犹豫,反而再次摊开扇子遮住她的红唇。

「你以为Atlantis是谁都进得来的?就算是妖师一族的首领也没办法呢。这孩子,可是妖师一族之中,先天能力者的继承人,就言灵的力量而言,是本质与凡斯最相近的人。」

这次,冰炎从书中抬头,直直望向那个不知道何时飘到阳台上,正要准备离开的某人,但依旧保持沉默。

「就算只是去看看也好吧?小家伙你不是最爱分自己人和敌人的吗?就算是敌人,也得先知道长得什麽样子啊!」

话落,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之中,只留下一室的清寂──片刻後,冰炎放下手上的书本与笔,拿起信封袋,再次抽出资料细读。

又过了片刻,他掏出口袋里面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夏碎,明天先不接任何任务,我有私事要办。」

也许是听出他语气里的紧绷,在话筒另一端的搭档没有再继续追问,轻轻应一声,顺便询问是否有什麽需要帮忙的,当然被他一口回绝,只是推说有点心事想要整理一下。

……就某方面来说,他也没说谎就是了。

有关妖师的任何事情,他不希望任何人来插手、也不需要有人在旁边影响他的判断能力──父亲与世俗对妖师的评价是完全两极化的走向,他信任自己的父亲但也不会忽略旁人的想法,因此,从很久以前他就决定,要用自己的眼睛去分辨一切。

阖上手机,冰炎拿着那张资料,回头从书架上取下另一本黑皮镶金边的书,顺手就翻到当年凡斯为父亲绘制的预言图──千年之後,他只剩下这张手绘的粗糙图片,藉此回忆那短促的童年。

来到千年後,他很少有机会静下来回忆过去,次数大概用一只手就能数得出来。因为要学的东西太多、太复杂,为了对抗诅咒本身,所以他被迫与时间赛跑,别人熬夜也许是为了休闲娱乐,但陪伴他度过寂寥的夜晚,却是书籍与各式各样的符咒与阵法。

没有人知道,在黑袍光鲜的亮丽外表下,他追求力量只不过是为了减缓镶在灵魂之中的诅咒的侵蚀速度。

抱着书本,另一手抓着已经有些皱痕的纸,冰炎整个人直接放松躺到床上去,也许是因为神经紧绷到了极限,一向个性严谨的他,生平第一次没换睡衣、也没梳洗就躺上床,平时炯炯有神的朱色眼眸,在此时显得有些黯淡无神。

他知道,今晚势必是睡不着了。

思及此,他冷冷哼了一声,瞥了已经没有人影的窗台一眼。

「就知道那老太婆来准没好事。」

在朦胧的银白色月光下,平日作风优雅且俐落的冰牙与焰兽之子,轻轻呼出一口气,难得露出了符合他年纪的一抹旁徨与无助。

直到日出之时,他才闭上眼睛疲累至极地睡去。

……

当冰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过了早上八点──根据资料上留下的咒术追踪,那个名为褚冥漾的妖师已经不在家中;虽然离开住宅有一段距离,但万幸的是他并没有再进一步的移动,似乎很安静地待在某栋建筑物里面。

……要是乱跑让他找不到人的话,就不用再烦恼了,直接把任务推还给公会。

冷哼一声,冰炎随手将纸张抛回床上,然後从柜子拿了衣物进浴室梳洗,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一般的衬衫牛仔裤,只是眼睛与头发染成了黑色。

随意拿了一顶鸭舌帽戴上,他俐落地转身同时伸出右手,复杂的金光在地板上浮现──

『移送阵。』

当黑馆的景物褪去之後,取而代之的是在原世界都市中随处可见的狭小防火巷,虽然空气肮脏地让冰炎不想再领教,但不能否认的是,这是个隐蔽的好地方,至少术法引起的声光效果不怎麽引人注意,也省去很多善後的麻烦。

呼出一口气,他随意地走出小巷子踏到人行道上,由於戴了一顶鸭舌帽,外加这一区算是办公大楼,这时间的人们要嘛在工作、或者忙着赶路,因此即使他的相貌很容易引人注目,在他刻意下了一个隐蔽的咒术後,倒也没人注意到他。

……如果空气再清新一点就更好了。

抬头望向飘着几朵白云的蓝天,冰炎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後运用自己的能力稍稍降低四周炙热的气温,顺着感应到的力量慢慢往前走,平日总是讲究效率的他,不知道为什麽在此时下意识的放慢脚步,只是专心的追踪那股弥漫在空气之中荡漾不定的波动根源。

只是这感觉……熟悉得让冰炎忍不住皱眉,他在哪里感受过类似的气息?

一边思考,他人又经过一栋办公大楼,但里面传来的女性叫骂声实在是让人不敢领教,因此他打算以相同的步伐从前面走过去不予理会。然而,他发现一旦自己经过一扇透明的玻璃门後,感应到的波动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迅速减弱,这让冰炎猛然回神,刚才在自己眼角闪过的影像突然变得清晰无比,而且与脑海中某一块回忆缓缓重叠──

游乐园,还有那一对黑发墨瞳的姐弟。

他惊愕地停下脚步,然後迅速转身回到那扇玻璃门前面,果不其然在那里找到了人。

当年的男孩,在岁月流转之下已经转变成为少年,然而那双容易受惊的黑瞳仍然没有改变,当他急急回到办公大楼的入口时,对方正轮流看着他与那扇玻璃门,然後露出一抹见鬼的神情。

……当时,胆小的男孩看到那只青蛙时,那表情和现在近乎是一模一样的。

他是……妖师?

先天之力的继承者?

这个事实狠狠地浇了冰炎一头冷水,一股寒意从脚底一路窜上背脊,他头一次发现自己在父母去世之後,胸口沈重地无法呼吸。

当年那个男孩的能力让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毕竟人类这个种族虽然脆弱,但仍是有很多拥有各式各样天赋的人,比如他的搭档是替身家族出身,而对方的弟弟则是古老的神谕家族。

但是……他是妖师?为什麽?

视线短短相交的几秒钟内,许多思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直到背对少年的女人俐落地转身,一双凌厉的黑眼盯上自己以後,冰炎才猛然回神,瞬间认出对方的身份,接着立刻转身离开。

那个人,他没有记错的话──

凡斯後天能力的继承者,同时也是担任公会巡司一职的紫袍,现在正就读七陵学院大学部的褚冥玥。冰炎曾经在公会时远远地看过对方一次,但他完全能理解外界封给她「恶魔巡司」的封号:铁面无私是其一,但真正恐怖的是那女人运用紫袍的权力压榨各种袍级的事实。

就算继承後天能力,她最引人注意的地方也并非在妖师一族的言灵或药学,而是一身让人不得不折服的气势、处事的手腕和手段。

思及此,急促的步伐猛然停下。

他是怎麽了?

不知不觉冰炎已经走到一个公园,根据他手上的资料显示,这里距离褚冥漾的住处只有几分钟的路程,由於时间仍位於暑假,所以有不少家长陪着孩子在此地玩耍。

微弱的薰风让他莫名的冷静下来,想到刚才自己近乎失态的举动,冰炎扬起了自嘲的笑容。

妖师又怎麽样?在现代,不过只是个历史名词。就算谣传着许多让人发指的黑暗传说,但说到底,妖师也不过是拥有强大言灵能力的人类而已;先天之力又如何?那孩子不过是看到一只长着利齿的青蛙就会吓到眼眶泛泪的胆小鬼。

书本上描写的黑暗种族?那家伙也只是一个笨到不会分辨男女、又善良到不忍别人受伤直接帮陌生人当垫被的白痴……愚蠢度在他眼里恐怕还比自家父亲更上一层楼。

说到这个,当初把自己误认成女生的帐……是该好好算一算了。

新生训练一天、再加上代导的一个月,学校的各项措施足以让那名少年吓得尖叫连连了……就让他连本带利的一次讨回来,他一定会让对方很清楚地明白、了解自己是「男生」的事实,而且一辈子都绝对不会再认错!

盯着褚家公寓的方向,冰炎冷冷地笑了。

接着,他从牛仔裤口袋掏出手机,直拨夏卡斯的专线,但接起来的却是冰炎昨晚听到甜得腻人的少女声。

「哈罗,是小家伙吗?」

冷笑当场僵硬在唇角。

「……为什麽会是你接电话?这是夏卡斯的手机。」

「因为我很想念小家伙你啊。」娇滴滴的声音和邪恶的说词让冰炎的额际当场爆出青筋。

「我要找夏卡斯。」忍着维持住最後一根理智线,他咬牙切齿地重覆说词。

「哎呀哎呀,在那之前先告诉我吧,小家伙,你决定好了吗?」完全把自家养子的要求抛到九霄云外,Atlantis学院的扇董事相当自我中心的威胁他。「不回答我就不让那匹人马接喔。」

这次,场面静默了十秒钟。

「……老太婆,这是你安排的吧?」

毕竟,那次被逼着去游乐园,最後也是被扇推了一把──那次的经历让他开了眼界,进而反省自己,甚至让他放下对各个种族的成见,以客观的角度去观察别人。也因此,让他後来在初中找到了与自己契合的搭档,还有不少别族的友人。

有一次因缘际会认识了奇欧妖精的王子,对方高傲的态度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并且暗暗庆幸他认识了那个怯懦的胆小男孩,给予他一份改变的契机。

不得不说,无殿三董事虽然不曾给予他家庭的温暖,但总是有办法让他走上正确的道路。

「你在说什麽呢,小家伙?我们只是问你要不要接下代导人的工作而已喔。现在,你也看过人家了,决定要把他归为自己人还是敌人呢?」

充满笑意的反问,隔着话筒还能听到她啪地一声打开扇子的声音。

深深吸了一口气,漆黑的眼瞳浮现一抹坚毅,冰炎释然地笑了。

「……代导人与公会的监听任务,我接了。」

然後,电话那端易主,他交待钱鬼的事情很快就全部办妥,收线後不到三分钟,他要的牛皮纸袋和新手机透过传送阵交到他手上,确定没有任何东西短少,冰炎翻出自己的手机,低声念了几个音阶模糊的咒语。

一个隐藏的结界形成,下一秒,一位身穿中式华服的黑发小孩凭空出现,双手作揖、谨慎地朝冰炎鞠躬。

『黑袍大人。』

「瞳狼。」将夏卡斯传给他的新手机输入原本旧的通讯资料放到自己的口袋之中後,他顺便将旧手机里面的电话簿全部乾净。「等下我会把你暂居的媒介送到那个新生的家里去,你也知道他身份特殊,安全方面就拜托你了。」

闻言,小孩微微诧异睁大了眼睛,但也只有停顿数秒便立刻回应。

『谨尊您的旨意,黑袍大人。』

话落,瞳狼的身影消失在空中。而少年则低头又沉思片刻,接着挥了一下右手後变出一枝红笔,把手机和其他资料塞进纸袋并封口,最後很直接地在上面写下三个大字──

「摔者死」。

一个弹指,结界解除的同时,包裹已经传到褚家公寓的信箱了。

紧接着一切就像是算好一般,新手机在下一秒铃铃作响,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通话键,报出自己的名字。

「我是冰炎。」

「……我是褚冥玥,为妖师一族的後天能力继承者,『尊贵』的冰炎殿下,初次见面。」

冰炎一点也不意外地听到不算熟悉的女音,但他能轻易感受到对方正在努力压抑火气──挑衅的语气与一开始单刀直入的自我介绍,再加上特地在两个字加上重音就更听得明白。

「时间有限,我就直接进入正题了──我想请问殿下介入舍弟入学、接下公会监听任务的理由。先天能力继承者若现在进入守世界,只会引起混乱,您执意这麽做的理由究竟为何?就算他并不是当年对冰牙三王子下咒的那一个人,您也没必要像做褓姆一样当他的代导人吧?」

像机关枪一样的质问,里面字字句句都带着敌意与讽刺,但这并没有惹火冰炎,他只是冷冷地笑了起来。

「第一,不需要叫我殿下,你应该很清楚我从来不吃这套;第二,巡司,你搞错敌人了。当令弟通过Atlantis的测验那一刻开始,他就与守世界有所交集──你以为无殿为什麽让我接下这份工作?他的气场已经成长到你无法镇压的地步,而我刚才收到消息,鬼族在这两天也发现他的存在了。」

这次,号称紫袍的恶魔巡司没有进一步的挖苦,反而沉默下来。

「你们能保护他多久?就算封住他的能力,能撑得了几个月还是几年?等到事情来不及挽回再来後悔吗?」眯起变了颜色的黑色瞳孔,冰炎冷冷地望着正在逐渐西沉的夕阳。「这可不像是你的行事作风,巡司。」

这次那一边传来窸窣的声响,过了几秒钟,冰炎才听到对方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应。

「……他不适合那个世界。」

──果然是这个理由。

冰炎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没有试过之前谁也不知道,据我所知,他在原世界的生活也称不上幸福。」稍微换了一个角度讲话,他道出了一个两人都明白的事实。

「褚冥漾不会乐於见到其他人因为他而受伤的情况,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与其让他继续懵懵懂懂的待在原世界重覆恶性循环,不如让他学习怎麽掌握力量比较实际。」

几乎是他才一讲完话,褚冥玥就立刻发飙,冰炎得花上好几分的克制力才硬生生忍下把手机拿离耳朵的动作。

「别说得那麽轻松!殿下您身份尊贵可能不知道,但你要让他一踏入守世界就得去面对那些莫名的恶意?先不谈如何学习控制力量,我那个笨蛋弟弟光是应付那些流言蜚语就会被搞得精神崩溃了!」

……这是事实,就连身为黑袍的他一开始也是对妖师的身份兴起反感,如果不是他们之前在游乐园那段经历,恐怕他会连看都不看就直接撒手不管事情了。

只是,这就是褚冥漾生来必须面对的命运,就像冰炎没能有机会享受亲情的温暖,被迫来到千年後什麽事情都很陌生的时代、不能使用自己的真名,同时还要忍受失衡并且抵抗诅咒的事实──在经历这些之後,他根本不稀罕那「尊贵」的血源与令人称羡的背景。

「出生的血统和种族从来不是能够选择的,除了面对以外别无他法,你应该很明白才对。还有一点,巡司……」

深深吸了口气,冰炎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为什麽,此刻,他的脑海中闪过男孩当年颤抖到双手发冷眼眶泛泪,却咬着牙不肯从南瓜马车下车的模样。

「他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坚强。」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不用猜也知道,当上紫袍巡司的褚冥玥可能很早就查明当年游乐园事件的来龙去脉(包含自几的身份),那麽保护自家弟弟的行为也是情有可原。

又过了几十秒钟,巡司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耳中,但很明显每个字都是从齿缝之间迸出来的。

「那是你误会了,当时他会不顾一切代替你撞栏杆,只是因为他笨。」

闻言,冰炎扬起了笑容──充满了阴险的黑气。

「这点我不否认,如果可以,请让我好好改造他的脑袋。」

巡司冷哼一声,但再次开口时语气和善了不少。

「如果要让那个笨蛋参加Atlantis学院的新生训练,『我们』有两个条件。」

这背後的「我们」,无疑是指褚冥玥与妖师一族的现任首领「白陵然」,这些之前都已经从无殿得到消息,因此冰炎没有继续追问。

於是他放松身体,懒懒地往後靠到粗壮的树干上。

「愿闻其详。」

「第一,不可以告诉漾漾任何有关妖师的事情,当然更不能当众揭穿或承认他是妖师的身份,他不姓白陵,所以这件事情很好处理。除非你刻意提起,不然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公会这边我会负责封锁消息。」

「可以。」

毫不犹豫的回答,冰炎本来就打算这麽做──褚冥漾是该学习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但在对方能够承担事实之前,他需要能够在情况最为难的时候,能够为他两肋插刀的朋友。

就算他是黑袍,总是会有分身不及的状况,更别提身上的诅咒很有可能让他没办法继续长时间的保护褚冥漾。

而这个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开始先不要公布褚冥漾的妖师身份,让其他人先去接触这孩子灵魂的善良本质。

「第二,新生训练结束後,漾漾必须有绝对的自主权决定是否要就读Atlantis学院,或回到原世界,当然在这期间你必须要负责他的安全。」

这次冰炎低头沉思了片刻,果断地点头。

「好。」

「看来我们已经有共识了,希望之後能合作愉快。今晚我会说服家人让他去Atlantis,新生训练的时候记得到月台去接人,冰炎小弟。」

这个称呼让某人当场皱眉,还没来得及抗议,电话就被挂断了。

一手揉着际爆出的青筋,冰炎收起手机,不知不觉中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地面,而公园里的人潮也随之散去,周遭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路灯下面。

扯下鸭舌帽,他伸出右手,金光浮现的同时,他的眼睛与头发变回原来的颜色,身影则在地上的光芒变暗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

褚冥漾,让他看看那个微乎其微、扭转悲剧的可能性吧。

也许,精灵与妖师的相遇是主神的安排,但缘起之後两条相交的命运又会是如何,现在谁也说不准──但是,他愿意试试看,即使赌注是他的性命与未来。

要嘛皆大欢喜,不然就全盘皆输,乾脆俐落的结局相当符合他的风格。

而他,绝对不会为一个完全没有胜算的赌博下注!

(完

後记:

上中下字数一共两万二,第一篇特传同人作品完成(乾笑

终於搞定了……学长你好难捉摸啊b

这一段冥玥的语气可能有点尖锐……

如果有走型的话还请见谅(灭

这篇的冰漾只是伪标题(写在这里有什麽用啊!?)

基本上我觉得学长不是那种一见锺情的人

学长第一早熟,第二身上有诅咒破使得他必须很现实并且理性地去面对各式各样的困境而後解决

再加上学长眼界太高,早就看过一堆有的没有的高级货(?)了

因此漾漾更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就引起学长的注意,更别提他是路人甲的大众脸了XD

游乐园的事情,只能说是一个契机吧(笑

因此对这个开头的学长来说,漾漾之於他还只是一个学弟

或者顶多是不能丢在那里完全不管的对象

真正在意漾漾应该是在学院认识以後的事情了

嗯?

之後学长为漾漾领便当的章节?

这个嘛……(望天

反正有很多人写了就不差我一个吧!(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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