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偏冷的天还下着蒙蒙细雨,简直冷得要人命,灰蒙的天看不出以往此时的热闹,没事的人躲在屋里取暖,刚放学的二话不说也冲回家,我就是那种没事不回家,放学在外游荡的那种。
也不能说没事,只是大概谁都不会想回那种冷漠的家,所以我很自然的就仗着表演前的练习而赖在学校不走。
「喵___」突如其来的声响打破了雨落的节奏,脆弱、却又抱着一丝坚定,并非响彻云霄,但我却被深深吸引。循着声,不起眼的路旁堆叠着些许杂物,一个破旧的纸箱传出敲打的闷声,我伸手移开上头覆盖的报纸,一只乳牛色幼猫映入眼帘,小巧的猫掌就倚在箱子侧面。
「是哪个狠心的家伙把你丢在这的。」我小声的低喃,将伞夹在颈侧,空出双手抱出牠,小猫轻轻喵了声,蹭上我在牠脸旁的拇指。
「牠已经湿透了。」不属於我的外套盖到了我的手上,赫然发现,雨伞早就歪向一旁,我跟小猫都淋了一身湿。
「谢谢。」我出了声,转头却遇到意料之外的人。「夏以程?你怎麽在这?」我轻轻皱了眉,自九月开学以来,我从来没跟他说过话,多数人认为他很冷淡,不过好像也不尽然。
「段荷?遇到你真稀奇。」他微微挑了眉,似乎讶异在这个时段看到我,只是他大概想不到,乖乖的班长放学不回家在外逗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此时我手中的小猫似乎埋怨我们忽略了牠,乱踢乱动的把夏以程的外套给踢到地上了。
「啊,你的外套。」我将暴动的小猫揽到肩上,弯下身捡起湿掉的外套,「没事,衣服洗洗就好,问题是那只。」顺着夏以程的手指,我转头看着开始在我肩上打盹的小猫,回过头给他解答,「不知道。」
我们沉默了许久,我不是没想过带牠一起回家,但家里的人一定会赶走牠,丢下牠,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不用一天牠就会冻死街头。
正当我头大时,夏以程又出了声:「我带牠回去吧。」这次换我讶异了,没想到他看起来对任何事都没兴趣,居然愿意养牠。「好吧,但……我可以去看看牠吗?偶尔就好。」怜爱的轻拍熟睡的小猫,我带着既期待又害怕受伤的心情望进夏以程的眼中。
「可以,你想来就来。」夏以程罕见地露出一种温暖的微笑,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夏以程伸出手抱起小猫,让牠仰躺在自己怀里,「走吧,我家不远,先去避避雨,别忘了淋湿的不只有牠。」夏以程意识我收掉自己的伞,就这样左手抱猫右手撑伞,旁边有个不时踩水玩的我。
*
好温暖。
第一次见到他家,就这麽想着。
夏以程的家外表看起来就是很高级的三层透天,里头却洋溢着温暖的气息,家具高级,但使用的痕迹却给人另类的亲和,薄而有力的清香萦绕在鼻尖,一切都是那麽自然。
「班长,毛巾。」夏以程把小猫放下,任由牠在偌大的空间探索,在自己脖子上挂了条毛巾,空着手把毛巾盖到我头上。
「谢谢,但是小猫呢?牠湿透了,不赶紧擦乾会感冒的。」我着急地左右盼望,夏以程没有应答,静静地沿着小猫未乾的脚印走,才发现牠窝在沙发上。
「噗,你还真懂得享受呢。」我看着小猫的睡脸,好气又好笑地把牠抱上夏以程覆盖着毛巾的双手。
吵醒了小猫的甜美时光,牠不悦的挥动不具杀伤力的四肢,而夏以程的脸也在一阵慌乱中被小猫的爪子刮了条细浅的红痕,吃痛的唔了声,小猫意识到牠好像犯了错,逐渐安分下来,夏以程挂着宠溺的笑,轻轻地为小猫擦乾身体。
小猫享受一阵舒服的擦拭後,再度沉沉睡去,能如此安心,或许牠明白牠已经安全了,寻见了不会再抛弃牠的主人。
「夏以程,你过来坐好。」我指着身後的沙发,半请半拉的把他压在沙发上,「头发没乾脸还受伤,你当自己钢铁人啊?」我没好气的从包包拿ok蹦贴在夏以程脸上,「小猪图案的,你很适合。」我忍着笑意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手帮夏以程擦起半乾的湿发。
「喂班长,你想好那只小猫的名字没?」夏以程抬头询问,我才发现我们还没给牠一个名。我盯着睡摊的小猫打转,白底黑斑,不具任何令人印像深刻的地方,除牠调皮的性格。
「不然,叫牠米虫好了。」我憋着笑,随意地给他一个回答。
「……好,那就叫米虫。」夏以程面有难色地接受提议,却彻底挑起了我的笑意,我不能自己的瘫倒的他身旁,毫无顾忌的狂笑,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失态。笑声具有无名的感染力,夏以程的嘴角失守,不知道我们的笑声,米虫有没有在梦里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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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时刻,我道别了夏以程,毕竟他的家人也快回来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打扰。简单的在外解决晚餐,我回到家,开了门惊险躲过前方飞来的酒瓶,玻璃碎裂的声音静止的屋内的争吵。
喝得醉醺醺的爸爸,愤怒的妈妈,这就是我的家人。
「哼,还知道要回来是不是?」爸爸冷哼了一声,我默默的关上门,习惯的忽略爸爸冷嘲热讽的话,妈妈则提了包包,显然是要工作去,经过我身旁,偷偷塞了些钱到我手里,怜爱的揉揉我的头便出门了。
「我回房间了。」选择离开,毕竟待着也是讨打,我越过爸爸,却被粗鲁的拉住了手腕。
「她给你钱了吧?你留着也是浪费,还不给我拿出来!」我抽开手,不打算理会,但基於孝道我还是保留怒气,「没有,我没钱。」爸爸不信,认定我隐瞒他而勃然大怒,「叫你给,没有也得给我生出来!」不留余地的,拿起酒瓶砸向我,被我闪过的酒瓶砸到墙而破碎,我抬起头却来不及躲开爸爸挥来的另一个酒瓶,击中我的额头,玻璃碎裂在我脚边,窜出了不陌生的铁锈味,些许碎屑就依附在伤口旁。
隔壁邻居听到声响,撞开了门。惊见我额头上的鲜红,对方掏了手机说了些什麽,紧张的跑向我,我想看清楚是谁,但渐渐袭来的疲倦与黑暗却让我慢慢闭上双眼,直至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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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逐渐清醒,我缓缓的睁开眼,大脑还没开机,看着不属於自己房间的天花板,我深深叹了口气。
「常叹气会变老哦。」我讶异的转头,看见了不属於这个地方的人。
「昱卿?你怎麽在这?」我内心扬起一阵狂喜,却又纳闷的问着眼前的顾昱卿,瞧他翘着二郎腿,生龙活虎的样子一点都不像病了。
是,我喜欢顾昱卿,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说到这个,还不是多亏了你老爸又把你打进医院了,你到底为什麽不报紧抓了他?」顾昱卿凝着脸,平时的轻挑一扫而空。
「他是我爸啊。」我茫然的说,其实我也不晓得该怎麽办,他可是生我养我的爸爸啊?就算再怎麽无情,我都不应该忤逆他。
昱卿摇摇头,不认同我的想法,「医生说你有轻微脑震荡,得住院观察,学校我会帮你说好,你就乖乖在这给我休息。」他站起身子,那个轻浮的顾昱卿又回来了,「我要去找我女友了,走啦,别太想我。」伴随着关门声,病房又重拾宁静。
我就是喜欢上这麽一个轻浮的家伙,讨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