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姊真是神预测。
现在时刻半夜十二点,大雨还在不停下着,打在加盖的铁皮屋顶上轰隆隆的,衬的小小
的套房里好安静。
事实上,除了她们趁隙逃脱回学姊家的那短短十分钟,这雨已经毫不倦怠地持续了半场
的夜,什麽季节,雨来的太过猝不及防而不留情面。
这个天气,要是逞强的回宿舍过夜,大概是落个湿淋淋且没有冷水的悲戚次第,然後回
医院把石膏打掉重练的惨境吧。
她没问为什麽学姊可以在那雨暂停的短短十分钟一开始就机敏的一把站起来推着自己毫
不犹豫的踏着大步往宿舍的反方向走,一路到了校区後面国中旁边的民宅区里。
她也没有问学姊为什麽会知道这场雨会下很久,所以才要她到自己的住处过夜(要是淋
了那场雨回到百般不便或许还没有热水的宿舍,这个夜晚大概会很悲惨)。她想,学姊对
於雨天,对於球场灯,似乎就是有某种超越常识与认知的本能吧。
她只知道,学姊的及时救援已经远远超乎自己能够负担的慷慨了。
不过,就算是因为预测到会有一场大雨,那样直截了当的要人家回自己住处过夜的态度
也未免太...
太让那瞬间想歪而愣在当场的自己羞愧得无地自容。
可是,算了,不要多想了。明明是那样又陌生又神秘的人啊...这一切超乎常理的,让
她连多问一句都觉得自己唐突。
脑中一片混乱之间,浴室的喇叭锁喀当一声打开,她愣愣的坐在学姊那张散发出淡淡洗
衣精香味的床边,看着学姊从水气氤氲的浴室走出来,一头长直的黑发滑顺的贴在脸边,
白皙立体的侧脸,深邃迷离的眼,还带着一股清爽的淡香。
...妈的,美人出浴就是不一样,就算只是穿着洗到褪色的铬绿色女中短裤和已经绽边
的麻灰色Tshirt,还是美得让人害羞而不敢逼视。不过那气质,比起纯净光洁的月光女
神阿尔忒弥斯,毋宁更接近月阴女神赫卡忒。
踏出浴室的学姊只是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甚至没有转头,自顾自的赤脚走到书桌边
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大学附设医院的药袋,撕开其中一包仰头配水吞下。
「学姊你身体不舒服啊?有好点了吗?」她关心的问,老实说,学姊看起来一直都是没啥
精神的样子,还真有几分病气。
「忧郁症。没什麽好不好。」学姊淡淡回到,一边单手插腰,以有些僵硬却又过分潇洒
的姿态把玻璃杯里的水都喝完,然後用手背抹了下嘴。
「喔...那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回诊。」她没说的是,其实上次回诊的时候,她就曾经在
柜台远远的看见过学姊走进精神科,可是,就算这样,她想,学姊还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
。
「你?身心科?」学姊一屁股躺到床上,听到她的话马上转头瞪着她,似乎有些诧异。
「呃...」她坐在床边的巧拼上,抓了抓脖子,很羞赧地说。「不是啦,是骨折和香港
脚...」
「我想也是,你长的就一副头脑简单没啥烦恼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房里多了陌
生来客,学姊闭上眼,很困倦的样子,拉过一旁的凉被盖在肚子上,毫无防备的表情意外
的好可爱。
外头雨还是下个不停,猛烈的打在屋顶,彷佛要将她们围困,与整个城市隔绝,但屋内
微凉的空气和温暖的氛围她却一点都不想要挣脱。
「什,什麽嘛。」
她讷讷地说,发觉自己舍不得眨眼。
好像有个魔术师突然变出一个红色气球,调皮的吹起气来,慢慢胀大。看着那张因为困
倦而退去阴沉之气,单纯毫无防备的脸,她突然胆子大了起来,说不出是哪借来的胆,伸
手就报复性的抓了学姊的侧腹一下,好有弹性。
「攻击学姊,你很敢啊。」学姊刷的睁开那双深邃又黑白分明的眼直勾勾的瞪着她,很
流氓的歪嘴笑了一下。「今天想睡走廊是不是?」
明明只是一个粗鲁凶残的怪表情,却让她心底的猛鹿出匣,乱闯乱撞了起来,可恶,学
姊表情为什麽会那麽多,更过分的是每个都好让人心动啊啊啊。
「咳,咳,没,没,没有。」直到几秒之後学姊还瞪着她,发觉自己竟然在学姊面前发
呆的她脸一红,连忙摆手。
「哼。胆小鬼,这样就被吓到。」学姊不屑地用鼻孔喷了气,又闭上眼一脸爱困的模样
,一边抬起线条漂亮的长腿,俐索的用脚指夹起被子的一角甩到床边,啊啊,怎麽有人可
以这麽懒,而且懒得这麽可爱。
「这件给你,放心,学姊没有香港脚。你睡巧拼,明天七点就可以走了。」
「咦?」
「七点之前雨就会停了。」
「噢...你怎麽知道?」
「因为...我很厉害。」学姊闭着眼翻了个身,长手长脚在床垫上优雅伸展,呈现大字
,一边低声咕哝,显然是在应付她。「快去躺好,我要关灯了。」
「蛤~这麽早喔...」她笨拙的挪动屁股,但一边仍失望的说。
不知怎麽的,她就是觉得,好不容易可以遇到学姊,更不容易的是,今天的学姊不像第
一次一起躲雨时那样凶恶,也不像平常拒人於千里之外...或许这是唯一一次两人如此靠
近的机会,如果今天就这麽过去而明天就这麽说再见,以後她一定会很後悔的。
「很晚了!」学姊转头微睁开眼,皱起细细的眉,有点不悦的说,但那眼神却不是真的
动怒的样子,反而比较像闹脾气的孩子。
但或许是她失落的表情太楚楚可怜,过了几秒,学姊的眼神软了下来,翻身向她,用意
味不明但不带恶感的眼神看了她几秒,枕肱以带着湿度的慵懒语调开口。「...好啦,你
要干嘛?」
她坐在床边,慢半拍的转头,猛然发现此刻两人靠的好近,学姊说话时呼出的清凉牙膏
味挟带着口腔里的湿度与热气飘进她的鼻间,厚薄适中,有点苍白的粉色嘴唇好像被放慢
了一样用好迷人的弧度轻巧张阖着,让她的思路几乎瘫痪。
「那,那个,只是,只是很想跟你说说话而已...」
显然学姊并没有察觉自己对她做了什麽(其实也真的什麽都没做啊),於是学姊纳闷的微
眯起眼皱起眉,撇嘴(不要这样犯规啊)。「要讲什麽明天再讲不行吗?」
...所以是以後还可以像这样和学姊说话的意思吗?学姊的回答或许是出於现在只想睡觉
的一个心情,但在此刻的她听起来,更像是种鼓励。
她困难的咽了口口水,手心冒汗。「可是有一句话,一定要现在讲。」
「嗯?」
「我可以吻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