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个他在伞下吻我,可现在事过境迁,他已经不在我身边多作停留了呐。」
──「那、我就算了吧。成为你的太阳太过痛苦,我想我还是留在那片伞面之下好了。」
──「对,我是贪心了,希望你记住的永远只有那把伞,而非……」
──「只要别丢了它,我并不会觉得你欠我什麽。」
倏地,脑海里电影放映似的一瞬间闪过一些画面。
东京铁塔下的年少轻狂、夜市里头的纯真倔强,一幕幕的曾经又冲击着我的心,督促着我那段回忆最显眼的是什麽。
是张颂怀的那把透明伞,是我送给他的那个伞状吊饰。
没错,这次小说的专案一发下来,我就打定主意写下这段故事里的每个人了。既然是回忆,那……这麽沉痛的过去,理所当然是我最为深刻的想念啊。
包括张颂怀包括文商嫟,包括小拐包括我自己。当然,也涵盖了张颂勳这个不可或缺的、霎时闯进我生命里的重要角色。
我的所谓回忆,写得就是那段青春。
「伞……」无意识的状态下,我对教授脱口而出。
教授兴许是误以为我在对她说话,这麽应答。「我知道,你这篇文章的确和伞有很大的一些牵连性呢。」
胡教授的话让我忆起另一幕,是在张颂怀无厘头的向我告白之後,挨了我一巴掌的时候。想起当时有些严肃的气氛,现在的我反而微微笑了。
──「对不起,不应该拉你入局,但请你暂时留在我身边,好吗?感觉失去了你就得丢弃所有自我,而我却不忍心。因为我的自私所以,麻烦你了。」
记得我一边听着张颂怀说话,一边注意到他的透明伞面。
似乎还故作泰然吧,突然的被亲吻过後,那时的我轻点着伞面内侧,看那些沾在外头的雨水坠落进洼坑里。如今想来,这个举动反而像是一种掩饰罢了。
是在,掩饰当时的紧张吧。
「不如……」胡教授的视线放回电脑,点开小说的原稿档案。「你觉得有什麽关键词是和伞有关的呢?」
「雨吧,小说里的我,开伞从来都只是为了雨水。」现在说起感伤的回忆,到也像是事不关己了。语气间的云淡风轻,我扪心自问,难道我真的放下了吗?
似乎是注意到我的神情变化,教授岔开话题:「这本书正式出版後,你还要继续留在英国吗?」
「或许……不会了吧。」我不敢直视胡雅俞教授的双眼。在英国受了她很多照顾,说留就留、说走就走,会不会对她是一种不礼貌呢?「那、胡老师你……你呢?还是要继续待在这里吗?」
「你不用担心我的问题。」她笑着拍拍我的头,像个有耐心的母亲。「我是不会回去了。对於在英国还有工作的我来说,这点是无庸置疑的。不过问题在於你。看你的小说,结局留了个伏笔,女主角并没有找到自己专属的那份幸福,到头来只是一场年轻时的梦。
「但你可不能一样。小说情节终究是掺杂了一点虚构,馥晴,这就要凭藉着你自己的意志力,在现实生活中活出不同於故事里的灿烂。」
「老师……」眼角不自觉的湿润起来。「那厂商完成试印样品後,我就亲自回台湾确认吧。然後……就很难再和老师见面了……」
「傻孩子。」胡教授握起我的手。「成品出来後,记得送一本到英国来喔。」
因为担心离别的气氛会太煽情,所以准备搭机返台的当天,我要胡雅俞教授不用来送机了。虽然有些舍不得,也觉得太多话、太多感谢还没说出口,但我想,让教授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相较之下更不妥吧。
登机前,我传了一封讯息给张颂勳,告知他我要回台湾的消息。这五年,我和他并没有特别多作联络,或许是一种害怕吧、害怕关系如果太热络,到时见面就算对这份感情淡了腻了,也会因为担心对方难受,而不敢说不爱了。
这是我们都不乐见的,隐瞒自己的心思还要别人来猜,这样太矫揉做作。
本来这封来替我接机的讯息是要发送给小拐的,但当目光经过联络人清单里头,张颂勳的姓名时,像是所有的思绪都不听使唤的指向他,我还是请他来机场找我了。
想寻求协助时,第一个会想到的人,会是我最爱的人吗?
我不知道,也对这个问题的解答有所恐惧。
但其实,这个问题也是我庸人自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