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着我的肩,张颂勳终於迈开脚步往屋内走。而我也被他的手臂给带着往前。尽管这并非出自於我意愿的行动,不过我还是想好好的听他们两个人、在我面前亲口厘清楚这一切。
推开门,里头的两人像是没想到我们会提早折回,同时带着惊讶的神情。注意到我哭红的双眼,张颂怀感觉好像察觉到我知道了些什麽,紧张的问了。「馥晴……你、你听到了多少?」
「听到了多少吗……」我带着一种讽刺的笑。「怎麽说呢,不该听的都听到了。怎麽样,你觉得我还有什麽没听到的吗?」
张颂勳也忿忿的走向前。「哥,你为什麽会这样?为什麽这样对馥晴?」
听到他对我的称呼并非寻常,包括我在内的三个人都一怔。或许是不打算在这个称谓上多作深究吧,张颂怀应答:「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难道还是不小心的吗?」听到这句话的我,瞬间濒临崩溃边缘。「都已经改变了她的人生了,你还想撒手不管?说什麽喜欢我的话,我看就是你推卸责任的一个藉口!」
兴许是没料到我会帮她说话,文商嫟愣着脸望向我。我回以一个短促的微笑,作足了礼貌却一点也不带笑意。
「馥晴,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解释……」
「我还不够冷静吗?」瞪视着他的脸,我说。「看着你的脸我就觉着恶心啊,张颂怀。昨天还含情脉脉的说爱我,没想到那时的你早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爸?更何况那孩子的妈妈还不是我,这你叫我怎麽说?」
张颂勳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的握牢我的手,从他的掌心传来一点一点的温润,给予我临阵面对的力量,不至於在张颂怀面前示弱。
似乎终於被我牵动了怒气,张颂怀嘴角一歪。「许馥晴,你态度好一点,我对你低声下气,可不是让你欺负的!」
「到底现在是怎样,错的人难道还是我了吗?」小小的一间木屋,盈充着我们之间持续膨胀的相互怒斥声。
扯了扯我的衣角,张颂勳澄澈的眼眸望进我的双瞳。「我们先回家吧,搭火车回去。我哥在生气或者自知理亏的时候特别难沟通。」
微微颔首,我喘了口气、降低音量:「张颂怀你最好给我记着,今天我对你说话不带任何一点脏字,不是因为我有涵养、更不是因为你做得事不构成骂你的理由。相反的,你其实更应该听到几个难听的字眼。这次是因为你完全不值得我说这些脏字来污辱我自己的嘴!」
语毕,刻意忽视张颂怀惊诧的神情,我和张颂勳肩并肩的踏出屋外。
而在一转身,我的眼泪也随着旋绕的动作不争气的淌了下来。
对你说这些话,你就当我是心甘情愿的吗……?对一个昨天还对我情话连绵的男人说这些话,难道以为我是心甘情愿的吗!
不,只是因为太遗憾太悲伤,所以才这麽做得。
──「这次,不要再让我想放开手了好吗?」
──「我答应你。」
明明就答应我,不再让我想松开手的,你为什麽还是这麽对我?
──「馥晴……我真的好爱你喔。真的……真的好爱你喔……」
骗子。
穷尽脑海似乎也只有这个形容词最适合你。
坐在返回台北的列车上,眼泪却不听使唤的在脸颊上留下痕迹。明明是自己选择离开他的,可是心里好痛。
这种感觉好奇怪,虽然被当傻子欺骗的是我、被当布偶玩弄的也是我,理所当然是他承担苦痛啊。
最让我害怕的是,在心里头暗骂了无数次的骗子之後,我竟然开始後悔,开始想原谅,开始无止尽的想念。
就像是日晕逶迤出的层叠光圈始终仅是虚幻中的亮影,不切实际却让人愿意执着的相信。相信他……这是多可笑的念头,我厌恶自己的优柔寡断。
想着想着,随着火车的起伏震动,我有些犯困了。稍稍遮手、一个呵欠过後,我就要倚着被夜色冻得冰冷的车窗入睡。
没想到适才在我低声哭泣的时候,静静陪伴着我的张颂勳,这时竟沉沉的说:「如果累的话,就先靠着我睡吧。窗户应该很冷的,我刚试温过了。」
我们四目相望了一阵子。片刻後,他闭上双眼,两耳涌上些许潮红。
嘴角和着残余的泪滴扬起,为了他的可爱,以及意料外的可靠。贴近张颂勳身边,头枕着他的左肩,我用几不可闻的气音说了一声。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