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後每天都要面对许多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人事物,例如现在在我眼前的这两个人。
「手受伤不跟我说;答应园长看场地也不跟我说;现在连有小孩也不告诉我,原来这就是朋友!」芸琪怒拍桌子,国伟吓到嘴巴的饮料喷出一两滴。
「芸琪别生气,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霓霓的情况我刚才也有跟解释不是吗?」
「好吧,我开玩笑的啦!」芸琪大笑,亏我以为她真的生气。
「事情到底处理好了没!」芸琪矛头指向国伟。
「有有有,我有跟梅姨连络,她们母女答应会摆平那个疯子。」
「国伟也很无辜,你不要每次都这麽凶。」
「我凶是因为他只要心软就会误事,算了。」芸琪半放弃样的走回吧台。
「别担心我,我很好,而且黄河就住在隔壁,安全问题没疑虑。」
国伟和芸琪两人相视,慢慢靠近我。
「你们干嘛?」他们两个围在我身边,一种恐怖气氛。
「你知道你越来越依赖黄河吗?」
「依赖?」我疑惑。
「而且这种依赖有点似曾相识。」国伟接着说。
「你们两个一搭一唱,还是不懂你们想表达什麽。」
「你不能因为黄河认识雷洋铭甚至和雷洋铭很像你就毫无保留的相信甚至是依赖他。」
芸琪一番话,国伟也在一旁不敢插嘴。
这几天接连发生的事情,开始也让我觉得相信是对的吗?
「你不回答是因为你一直保持相信的态度,就像你一直相信雷洋铭还活着。」
「他本来就活着,黄河也有向我保证。」我反驳她。
「嘴巴说说,人呢?在哪里?」我哑口无言。
「你又开始了。」国伟一副受不了芸琪的样子。
「我怎样,如果不是因为他传那封简讯给蔓蔓,蔓蔓会差点死掉吗?蔓蔓会失去小孩吗?甚至以後都不能生小孩,这对蔓蔓来说打击有多大你懂个屁!」
「雷洋铭会这麽做也是为了要帮蔓蔓解围,他也是受害者你为什麽每次都只针对雷洋铭而已。」
客人看见他们两个争吵起来,纷纷结帐走人,在一旁玩耍的霓霓却仍是镇定。
没多久後,霓霓的阿姨来接她去医院看妈妈,霓霓走後他们两个人战火持续延烧,坐在一旁的我早已习惯这八年都是如此。
小薰到店里的时候,默默走到我身旁,就怕被台风尾扫到。
「这麽早找我来是要请我吃早餐吗?」
「我想去找杰哥。」
「去阿。」
「可是我打电话到医院,护士说他去台南出差。」
「那就等他回来。」
我沉默,小薰露出惊讶的表情看我。
「你该不会要冲去台南找他?」我点头。
「我估计明天赶不回来,我答应园长明天要帮爱咪代班画画班的户外教学,可是……。」
我在小薰耳边简单叙述昨天在园长办公室的事情,她吞了一口口水。
「夸张,他们是母子?」别说小薰不相信,连我也是。
「感觉整件事情不是巧合。」小薰摸摸下巴说。
「你跟我的想法一样,加上我也不知道该怎麽面对黄河,所以明天的代班……。」我双手合十拜托她。
「知道了,蔓蔓有难,小薰岂有不帮的道理。」
「怎麽一个客人人都没有?」门口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
「青青?」
「别这种脸,我不是说我调来这里的公司吗?」
「你怎麽知道芸琪的店?」青青偷瞄他们两个。
「不好意思,他们不只是你朋友,也是我朋友好吗?」说完就顺手拿我面前的奶茶一口喝完,小薰脸色大变。
「懂不懂礼貌,这是我的奶茶耶!」
青青尴尬的把嘴中奶茶吞下,看我也看小薰。
「我以为是我姊的。」
「从小到大,没有男生喝过我喝过的饮料,你是第一个!」
「你该不会要我负责任吧?」青青用着调皮的口气说。
「这是间接接吻!」
青青见小薰认真,也收起轻浮态度,正式向她道歉,并且走进吧台重新泡一杯奶茶给她。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得先走。」
「我刚来你就要走,我对这里环境不熟好歹也带我逛一圈认识一下。」青青有点无奈。
「你自己逛。」我无情的回绝。
「蔓蔓是真的有重要事情要处理,不然我带你逛。」小薰喝一口青青重泡的奶茶。
我拍拍小薰肩膀向她道谢,青青对於小薰的主动邀约感到十分害怕,如果硬要解释,他们之间的间接接吻,是小薰的初吻。
离开芸琪的店後,我到火车站搭车,早上打电话到医院,护士小姐说杰哥出差去台南,结束对话後,我发现护士小姐并没有把电话挂好,於是我不道德的偷听她们说话,原来出差是他交代护士小姐对外的说法,实际上杰哥在台南有一间和朋友合夥开的美容诊所,杰哥要去找朋友叙旧。
於是诊所店名位置都被我不小心听到,女孩子听到美容两个字眼睛都为之一亮,另一个护士打破砂锅问到底,知情的护士说那间美容诊所鲜少人知道,通常都是做熟客。
一小时的车程,下车後我把地址拿给计程车司机。
「小姐我看你水水,还需要去美容吗?」司机一口流利的台语,我则笑一笑。
在计程车上,黄河来电五通,我都未接,最後选择关机。
依赖,不可否认,我的确慢慢依赖他,慢慢习惯有他的存在,但他却让我感觉到不真实,尤其是他的谎言。
下车後,我站在诊所外,里面并没有病人,柜台也只有一个护士,我走进去,护士向我微笑,问我需要什麽服务吗?
「请问邱杰在吗?」护士小姐愣了一下,思考着。
「不在。」
在或不在,只需要考虑不到三秒的时间,她却犹豫五秒以上。
「那我可以坐在这里等他吗?」她一定觉得我是个疯子。
「可是……我们诊所只接受美容的客人。」
「有哪些疗程可做,你们有资料可参考吗?」我坐在沙发上,她皱眉头的从抽屉拿出三本资料夹。
「谢谢。」
为什麽杰哥来这里要这麽神秘,明明就是公开场所。
从开业以来成功案例百分百,一本美容疗程我没兴趣看直接放旁边,另外两本则是成功案例照片和详述,翻着翻着,无意间看见一个案例,是被火烧伤的一张脸,尽管眼睛打上马赛克,我却觉得照片中这个人好像看过。
「你为什麽找到这里来?」杰哥忽然出现在我旁边,被他吓一跳。
「有两件很重要的事情想麻烦你。」
杰哥视线并不在我身上,而是我停留在手上的那一页案例照片,我又低头看它一眼,渐渐认出这个人。
「躲八年,还是躲不过。」杰哥把资料夹阖上,放回柜台。
「难道不需要跟我解释吗?」
「这件事情不应该由我说出口。」杰哥泡一杯咖啡给我。
「那应该由谁说?」我咖啡放一旁,一口也没碰。
「你说两件事情要麻烦我,哪两件?」
他选择避而不谈我的问题。
「我有一个家长她大肠癌末期,她和她女儿相依为命,我想问你有没有什麽方法可以救救这个妈妈,霓霓这麽小就要经历父母亲不在她身边的事实,我不忍心。」
「大肠癌末期不是没救,当然有方法,医学上也有少数例子完全成功并且无复发,但是我得找相关科的医生会谈,还有病人本身状况好坏是否能接受治疗。」
「拜托你一定要救救她!」我抓住杰哥的手,紧握到连我的手都感觉到麻痛。
「对不起……。」回神後我松开他的手。
「我知道你害怕,医生也只能尽力,别想太多。」我点头。
「第二件事情呢?」他喝一口咖啡,问我。
「你跟黄河,是不是很熟?」
他看着我的眼睛,停顿约十秒。
「那天在医院,你应该不只看到我,对吧?」
「对,我看见黄河和你在讲话,但我会这麽问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再更早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的手机来电纪录有邱杰的名字,那天在医院只是更加证实我的猜测而已。」
「老师说谎,怎麽办呢?」他开玩笑的打我手心一下。
「别玩了,我很认真,而且我从没告诉过你我现在在幼儿园当老师,你却知道,是黄河说的?」
「蔓蔓你别逼问我,我压力很大,说与不说都不对。」他搔搔头。
「那刚才那张火烧伤的案例照片,是谁?」这个问题让他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
「别问了拜托,我真的不能说。」他拎起公事包准备离开。
「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在意雷洋铭,既然有他的消息为什麽不肯告诉我?」我怒喊,他停下脚步。
杰哥走回办公室,三分钟後拿出一叠照片给我。
「你要的答案在这里面。」我颤抖双手接过照片。
「还记得以前我们下班都会去的那间日本料理吗?」我点头。
「我请你吃,好吗?」
杰哥拥我肩,安慰我。
我闭上眼睛,把照片收进包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