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眼睛睁开,我看见熟悉的天花板,我又回到医院。
妈妈、青青、芸琪、国伟都在我身边,他们眼泪流不停,青青说我昏睡将近一个月,吓死他们,妈妈看见我醒来,立刻回去准备补品。
一个月?这麽久。
我想起在仓库火灾的事情。
「别担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躺了一个月,我的家人朋友每天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我,无能为力。
他们三个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事情隐瞒我。
「这什麽表情?」
「蔓,你听我说,你吸入浓烟昏倒,来医院後医生虽然把你救活,但是肚子里面的小孩……。」芸琪话没说完,但我却完全听懂。
「什麽意思?你不要跟我说小孩没了!」我激动的说。
「到医院医生有测小孩的心跳,他说没心跳了,所以动手术拿掉。」青青接着说。
「为什麽?怎麽会这样!」
我歇斯底里的呐喊,甚至拔掉点滴管,疯狂的乱丢东西。
这一切,全都是陈咏心害的,为什麽不放过我,为什麽连老天爷也这麽残忍,把我的小孩收走!
「蔓蔓,别这样。」国伟试图阻止我,却被芸琪挡下来。
「蔓今天会这样,都是你害的,如果你不要心软放她出去,她会中计吗?她会变成现在这样吗?这罪你赔不起,你永远都赔不起!」芸琪生气甩了国伟一巴掌。
国伟默默的退了几步,红眼眶带着歉意看我一眼,转身离开。
好几天我不吃不喝,彷佛与这世界脱轨,世界的公转自转都与我无关。
「今天天气很好,我推你出去走走。」青青从床上抱我坐轮椅。
「我不想出去。」我起身,他把我压下去。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逃避有用吗?」
他推着轮椅带我到医院外的小公园。
「我知道你难过,但小生命的生死不是我们能决定,也许他的离去可以让他重新选择一个完整的家庭出生,不是应该替他感到开心吗?」我沉默不回应,我难过的不是只有这件事情。
青青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在我手上。
「不是我们不告诉你雷洋铭的事情,而是你的情绪状况我们认为不适合知道。」
我打开牛皮纸,是洋铭在育幼院的个人档案夹,也是在昏倒前我塞在包包中。
「那天打开门,仓库陷入一片火海,洋铭看见门口的箱子,我们合力全部都先搬出去,後来洋铭执意要冲进去找你,我说那就一人找一边,找到你之後我急着把你抱上救护车,我以为洋铭知道你得救的事情,谁知道我听育幼院的人说……。」
「说什麽?」我抓住青青的手。
「他们说没有看到洋铭出来……」
青青的一句话,让我瞬间又掉到谷底。
「可是现场也没有找到任何屍体,雷洋铭就是凭空消失,到现在都没消息,我猜应该是还活着,只是过程如何我们不晓得。」他拿出卫生纸帮我擦眼泪。
抱着洋铭的档案夹,即使是出院回到家,我仍是不肯放手。
芸琪和国伟为了我闹翻,芸琪始终无法谅解国伟放我出门的这个举动,国伟也很无奈,芸琪对他越来越凶,甚至不太理睬。
我则一个人长时间关在房间,哪里也不想去。
「蔓蔓,还好吗?」
从那天在咖啡厅到今天,杰哥终於出现。
「你怎麽来了。」
「我很早就想来,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点点头,看着窗外,抱着那本档案夹。
杰哥从我手上抽走档案夹翻了翻,又还给我。
「如果那天我没去厕所,或许今天就不是这样。」杰哥自责的说。
「不关你的事。」
「我没帮上忙,是真的很内疚。」他看着我,我摇摇头。
「我辞职了。」
「为什麽?」他辞职让我很讶异。
「有个病人很需要我,我必须带他出国治疗。」
「病人?你不是听你爸妈的安排不当医生?」
「这次我真的很坚持,我想坚持自己的梦想,有病人需要我我无法放下不管,虽然我爸妈很生气,但是毕竟是家人,吵完没事的。」
「家人……。」我看着洋铭的档案夹。
「相信我,他没事的。」他拍拍我的肩膀。
「我也很想说服自己他没事,但是他失去联络这麽久,真的没事吗,为什麽不回来找我?」
「也许他有他的难言之处,既然是家人,我们选择相信他并且等着他回来,这不就是家人该做的事情吗?」杰哥的肯定语气说服我去相信。
「好好保重自己,人生不是永远低潮,我们会再见的。」
我给杰哥一个拥抱。
「你也是,谢谢你这些年於公於私对我的照顾,甩门杰不在我会很无聊。」
我破涕而笑,他摸摸我的头,笑着离开。
是该为自己走出来,努力活下去。
「离开台南?」妈妈对於我的提议有点惊讶。
「恩,可以吗?」
「你要去哪里?」
「大学老师有介绍一个幼教老师的职缺,在云林,待遇不错,我想去试试看。」
「只要你开心,去哪里都没关系。」妈妈拿一块苹果塞到我嘴里。
我并没有跟芸琪国伟提起我即将离开,我不想再害任何人,因为我他们两个已经变成这样,我实在担当不起也无法承受这种压力。
整理好行李,不让青青和妈妈送我到车站,我一个人沿着熟悉道路走到公车站牌前,一个人到洋铭喜欢的那间早餐店,点了一份薯饼蛋饼加起司和豆米浆一杯。
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你到底在哪里,如果活着,为什麽不回来找我?
每次发生事情你总在我身边,每次你有事情我却无法靠近你,我觉得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远。
买好车票,我走进月台,却看见他们两个站在我眼前。
「你们?」我惊讶的问。
「阿姨有跟我说你要去云林的事情,我决定陪你一起去。」芸琪放下行李,勾着我的手。
「青青跟我说的,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国伟不时偷瞄芸琪。
「蔓蔓我照顾就好,你不需要跟我们去。」芸琪不屑的说。
「我爱去哪就去哪,更何况蔓蔓都没说话,你插什麽嘴。」国伟也不甘示弱的回应。
虽然芸琪还是不肯原谅国伟,尽管我说再多也没用,但是互动却比我在住院的那段期间好很多。
有人陪也不错,至少不孤单,这阵子突然发生这麽多事情,让我觉得人生就像溜滑梯,高低起伏令人无法松懈。
他们全都知道我始终挂念着那个隧道秘密基地里面的雷洋铭,唯一的遗憾是我只能从记忆中寻找到他的身影,我们一张合照都没有,只能告诉自己无论十年二十年,我都会一直等下去,我不会忘记他,当然也不会忘记所有发生的一切。
我们说好,这是青春的转泪点,让它过去,不再提起。
重新着,我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