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女人来说,二十六岁是一个选择的年纪,选择是否步入家庭或是朝事业冲刺打拚,而我想选择步入家庭,因为我遇到一个体贴温柔的好男友,所有条件以及信心都让我很期待与他共组家庭。
我在离家不远的超商打工,很多人问我,二十六岁了怎麽不找个稳定正职工作,我只是笑而不答,因为我在等待,当一个贤妻良母好妈妈,这一点,都曾和他一起讨论过。
「蔓蔓,公司派我到北部参加商业设计展览,要出差一星期,你一个人凡事小心,晚上别太晚回家。」钦汉边收拾行李边叮咛在一旁吃早餐的我。
「最近公司好像常常派你出差。」我捏一块土司塞到他嘴中。
「下个月就会升副理,等升上去後我们就结婚!」我笑着点头。
钦汉今年三十岁,从我大学一年级和他交往也已经八年,他一直希望能够工作稳定後再来成家,对於男人有这种积极负责任的想法,我很肯定。
陪他收拾玩行李後,一个人走到超商准备上班,一进办公室,就听到店长大小声,我若无其事的穿好制服,准备出去柜台,店长却叫住我。
「魏蔓蔓,这个新来的交给你,他实在太笨,我教不会。」我都还没反应过来,碰一声的,店长甩门而走。
我和他大眼瞪小眼,看到我都眼睛酸。
「那个……店长擅长的就是甩门,所以这是他习惯性,别放在心上。」我乾笑三声,他微微点头。
「那个……黄国伟是吗?」看着他名牌上的名字。
「对。」
「我会慢慢教你,不会就问,知道吗?」他点头。
国伟今年三十岁,超商却是他人生的第一份工作,踏进这间超商以前,他是个大少爷,家中经商,爸妈只会供他们读书再读书,不准他在外打工工作,不愁金钱来源,而国伟就也听从父母安排不断攻读研究所,完全没有社会经验。
「去年我爸妈出国遇到飞机失事,两个都过世,公司也被亲戚瓜分,连房子都被抢走。」他叹一口气。
「你是你爸妈的小孩,难道没有遗产?」
他笑着摇头。
「人为了钱,什麽手段都使的出,没有任何社会经验根本无法跟那群亲戚对抗,我只有拿到五十万。」
「去法院告他们,你有权力抢回来的。」我比事主还要气愤。
「懒的跑法院,还是靠自己赚钱比较实际。」
和国伟搭班一天,其实他没有店长形容的这麽无能,我看真正无能的是店长吧。
「你学习能力比一般人快,我看是甩门杰没有认真教你。」
「甩门杰?」
「杰哥,我们都叫他甩门杰,办公室的门被他摔坏五六次了。」
「店长这麽爱生气?」
「这份工作本来就不是杰哥的选择,是被逼来,因为他爸妈是这间超商的股东,为了不让其他人抢走这块大饼,才叫他当店长,不然杰哥梦想是想当医生。」
「那跟我有点像,都是身不由己,可是医生应该比当店长吃香吧?」
「谁知道他爸妈脑子想什麽,有时候都只是为了自己的自私而已。」
下午五点,学生们下课,总会三五好友到超商买罐饮料,讨论今天哪个老师又很机车;讨论篮球队学长们的帅气英姿;讨论如何把到隔壁班花。
「今天不吃面包?」看着眼前低头的弟弟,他点头。
「科学面少吃,发票给你。」他仍是低着头点头,走到後方把书包放下坐着温习功课。
「这个弟弟好奇怪。」国伟在一旁打量他。
「他每天下课都会来买面包,坐着写功课温习功课,一待就是到晚上八九点,只是他还是第一次买科学面。」
「可能想换口味吧。」国伟搭腔说。
座位区不时传出吵闹声,起初不以为意,等我下班从办公室出来,却发现一群人围在他身旁,他仍是低头,任他人的控制与辱骂。
「老大,听说他功课好、爱耍大牌、脸又跩、连陈咏心都喜欢他。」
老大?原来在高中生世界中,还有帮派伦理。
不好好读书,跑来这里当废人,看了就令人抓狂。
「喂!这麽爱读书,你来帮我写功课好了,保护费我可以勉强的少收一点,哈哈哈!」
「哑巴阿!问你话你不会回,有没有家教!」老大生气的拍桌。
「老大,听说他是孤儿,没爸没妈,我看他连家教这两个字怎麽写都不知道!」
忽然弟弟起身,将书包丢向他们。
「孤儿又怎样,没爸妈又怎样,惹到你们吗?」他气愤的连他唯一的晚餐科学面都砸在老大身上。
他们一群人不甘示弱揍了弟弟脸颊一拳,我立刻冲过去挡在弟弟面前。
「老……老大,是你姊耶!」
看到魏青青,我并不意外,因为刚才就认出他的声音。
青青看到我,慢慢把手上的拳头放下,但我却一个飞踢,把他踢飞出人群,他趴在地上狼狈的抬头看我。
「魏蔓蔓,你有病吗?」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我觉得有病的是你。」
所有人看到我的飞踢,全都默默离开超商,店内客人也被我们吓跑,只剩下我们三个。
「保护费吐出来!」我伸手到他面前。
「我的事你少管。」他推开我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准备离开。
「你到底什麽时候才要回来?」青青背对我不发一语。
「寄给你的学费有收到吗?」他点头。
「妈妈回来了。」他仍是安静。
「如果再让我看到一次你干出像今天这种事情,就不是飞踢这麽简单。」话说完,他也走出超商。
我转身看着收拾地上书本和科学面的他,从他身上真的感受不到任何感情和爱,总是一个人寂寞一个人独处。
「你等我一下,我去拿药。」
从办公事拿药出来,他已经不在位置上,国伟说弟弟走出去,看着外面下大雨,更显得世界的冷酷无情。
撑着伞,我沿路寻找他的身影,终於在一处公车站牌下找到他,他淋着雨,还是没自信的低头。
「不是叫你等我吗?」我把手上另外一把伞递给他,看见我他有些惊讶。
我拉他到一旁卖面的摊位坐下。
「老板,两碗乾面两颗卤蛋。」他被我强压坐下,我蹲在他身边帮他把嘴角的血擦掉,消毒抹药。
「你可以不用这样做。」一句感谢也没有,真的是一个冷酷的人。
「虽然平常和你没交集,不过你是常客我们天天都会见面,就凭这缘分,我觉得我做的没什麽。」
「来,你们的面跟卤蛋。」
老板端面来後,他看着乾面发呆。
「你看着它,它并不会跑到你自己的胃里。」我拿筷子给他。
「我没有说我要吃面。」真想揍他一拳。
「叫你吃面就吃面,再罗嗦我会飞踢你。」我瞪他一眼,他识相闭上嘴,开始缓慢一口一口吃面。
「魏青青为什麽要找你的麻烦,你们认识吗?」
「同班。」
「他跟你拿多少保护费,我还你。」我准备拿出钱包,他把筷子放桌上看着我。
「不用了,你没有责任替他还。」
「当然有责任,我是他姊姊。」
「真的不用,这餐你请客就好。」他再三推辞,我把盘中的卤蛋夹到他碗里。
「干嘛?」他不解的问。
「本来卤蛋两颗就是都要给你吃的。」他看着碗中蛋五秒,拿起筷子,秒杀卤蛋。
「刚刚那一拳力道不轻,还是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死不了。」竟然回我这句话。
陪他走一段路,我们停红灯,站在我们身旁的还有一个妈妈牵着小男孩,男孩手上的冰淇淋不小心碰到他的书包,整支冰淇淋掉到地上,小男孩则哭了起来。
他回头看到自己被沾满草莓口味冰淇淋的书包,叹口气。
妈妈安慰小男孩没关系,再去买一支就好,可是小男孩仍是嚎啕大哭无法停止。
「对不起,你的书包……」妈妈指着他的书包感到愧疚。
「喔,没关系,洗一洗就好。」虽然他没生气,但他冷漠的回应连我都觉得汗颜。
我抢走他书包,找到纸跟笔,在纸上画了一支冰淇淋。
「弟弟,这支冰淇淋是哥哥说要请你吃的,他说你要乖乖不能哭,等你不哭你再请妈妈拿着这张纸去换冰淇淋回来给你,好不好?」小男孩接过那张纸,看他一眼,我走到他身後推他手臂一下。
「喔,对,要乖,不哭冰淇淋就给你吃。」他面有难色的说出这句话,似乎要他的命。
「谢谢你们两个,真的谢谢。」妈妈抱起已经展开笑容的小男孩,小男孩也向他道谢。
看他们走远,我们仍伫立在原地。
「你这副脸小孩会吓死。」我叹气摇头。
「我不会安慰人,尤其是小孩。」他抢过我手上的笔,翻找了书包一分钟,有点生气的看着我。
「干嘛这种眼神……」感觉不妙。
「你拿去画画的那张纸,是我明天带团康要用到的资料耶!」他无奈的看着我。
「很重要吗?还是我陪你再去重印?」我试着想出解决办法。
「没有电子档,那是手稿,算了。」他放弃样的把书包背起来,准备离去。
「等一下!」我叫住他,拿出我包包中的卫生纸,帮他把冰淇淋擦掉。
「对不起,不过我也是想安慰那个孩子。」
「知道,我没生气。」
「我们吃了一顿饭聊这麽多,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伸手到书包拿一张便条纸,花了十五秒写完後递给我。
『我叫雷洋铭……谢谢你。』
等我抬头一看,他已经消失在街头里。
一个连再见都不肯说的人,是不懂礼貌,还是独来独往已成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