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我进家门,手机就响了,妖精的号码。
「祖宗,又怎麽了,等着上供呢?」
「诶哟,大嫂子,我可不敢当,不敢当。」听声音是张乐。
「谁是你大嫂子?打错了吧。」
那小子改口倒快,「甜甜姐,包子哥喝挂了,你能过来接他一下麽?」
「他爱死哪儿就死哪儿去,我干嘛去接他。」真当他是祖宗啊。
「甜甜姐,我多说一句你别怪我,这次就是你不对了。昨天是包子哥生日,他在家等你到半夜……」
要命。
唐双的生日我怎麽就忘了。二十五年,这是第一次。都是这阵子加班加的,模糊了日子。最要命的是,我还说他给我打电话都是屁事儿,怪不得他下午跟我翻脸。
到雷昊他家K房,进门就撞上大伟的老婆,她把自家男人往一边儿一丢,拉着我就往包间奔,「这麽多年没见过包子这麽喝酒的,专拣着度数大的灌,坐下没一会儿就高了。米雪正跟那儿守着他呢。」
我脚步顿了顿,还是擡手推开了包间的门。
沙发上横躺着一个人,米雪的小身板跪在一头儿,拿着个毛巾抹泪。我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来晚了,没见到最後一面?
我呸呸呸呸……
「甜甜姐。」米雪回头看见我,神色有点慌,强自镇定,「你来了。」
我低头看看沙发上人事不省的妖精,睡迷糊了还皱着个眉头,万分痛苦的模样。本来就白的脸现在苍白的几近透明,看着让人心脏都揪了起来。
「叫个人来帮我把他擡出去。」我伸手拍拍唐双的脸,完全没反应,好在入手还有温乎劲儿,没死。
几个看场的小夥子进来七手八脚往外擡人,不知道谁挂了一下我垂在一边的发髻,发饰应声开了,头发披散下来。我也没抽出心思去整理,直到把妖精拖上计程车这才想起来,给雷昊店里的前台打了个电话,让她帮我留意着,便没再去想。
到了我家楼下才发现有点儿麻烦。计程车司机也是个女的,我俩怎麽也没法把死沈死沈的妖精弄上楼去。
大半夜到哪里找人去,别说那帮臭小子都喝高了,再叫人来还要等半天。女司机挺可怜的跟我说,还得赶紧回家跟人换班。我犹豫了一下,又犹豫了一下,拨通了神仙的电话。
他下来的倒是挺快,已经换了一身家里穿的休闲装。
「实在对不起,半夜把你叫出来。」我真的是不好意思,但我不知道还能找谁。总不能把妖精丢在花坛里当花肥。
「还好,我还没有睡。」他默默的看着瘫在计程车後座上的妖精,不知道在琢磨什麽,神色凝重。
神仙瞥我一眼,转了个身,背对着车门。我以为他要走,急着出手拉住他。
「帮个忙,算我欠你的,回头请你吃饭。」
他只是淡淡地说:「扶他起来。」
我和司机姐姐把妖精擡到神仙背上。两个人差不多高,但妖精块头比神仙大,看着挺悬的。
「不行就算了吧。」我替神仙捏把汗。
「前面开门。」神仙为了节省体力连指示都变得简短明确了。
一路神仙的脚步都有些蹒跚,我好几次想要他把妖精放下来,我再想办法找一条床单给他裹起来拖回去就好。可我看着神仙硬绷着的嘴角,没敢开口。
神仙和妖精本不是一路人,楞让我扯一块儿去了。这两个男人我算是都欠上了,有空想想怎麽还吧。
神仙把妖精丢在我床上。我连跑带颠的跑去厨房倒水,然後从柜子里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
出门前我把小家夥关在阳台上了,如今被吵醒,哢哧哢哧的抓阳台的门。我冲外面「切」了一声,它就安静了。
神仙瘫在沙发上,看看卧室的门,嘴里念叨出俩个字,「祖宗。」
我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神仙在学凡人讲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神仙被我带坏了,这也太不合他的气质了。
他喝了一口水,然後望着我扑哧笑出来。
「我用的不对?」
神仙的笑一如既往的有感染力,我也乐了,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我摇摇头,走过去把毛巾递给他。他没接。我指指自己的脸,「都是汗。」
他冲我挑起下巴,凑过来,「你来吧,我没劲儿了。大学毕业之後就没好好运动过。」
我犹豫了一下,走近神仙身边。
他仰着脸,额前的刘海打湿了,一缕一缕的,像个跑着玩儿累了的孩子。眼神也像,清澈的一汪春水。我以前没有这麽近,这麽仔细的观察过他,那层水雾之下,那层玻璃晶体的後面,隐约的淡淡忧郁,那才是真的他。可惜波光粼粼的看不太清晰,总有这样那样的亮光一闪而过,再去捕捉,却只剩下两个小小的我。
他垂了眼睑,抓住我拿毛巾的手,在他的脖子上抹了两把,喃喃的自言自语:「没想到追你还挺耗费体力的。」
我说我全身的血液都冲上头了差点儿中风你信麽。
他突然站起身,这样的距离就有些太近了。我条件反射的向後退,腿弯碰到茶几,撞倒了上面的水杯。神仙眼明手快的先伸手揽住了我的背,然後抱着我弯腰去扶水杯。
他的胸膛迎面而来,带着淡淡薄荷香皂的清新和年轻男子特有的气息,我随着他弯腰的动作向後仰过去,视线沿着他的领口向上经过喉结停在他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堪堪没有看到嘴唇,他已经直起身,放开我。
「没事吧。」他指指卧室的门,又指指我。
我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毛巾,「没事了,他酒品还不错,喝醉了就是睡。」而且还不会宿醉头疼,这绝对是天赋的说。
「那早点休息,我先上去了。」
「嗯。多谢你帮忙。」
「记得欠我一顿饭。」
「嗯。」
防盗门轻轻的关上。我回身用毛巾捂住自己的脸。
心中一声狼嚎。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