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没有把那本调查报告还给贾菲。
我不习惯造假骗人,也不习惯把自己的习性那麽赤裸裸的摊在一个陌生人的眼前。
我更不习惯跟踪一个人。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跟踪贾菲的。我只是不小心在超市遇到了他,而我又因为报告的事不好意思上前跟他打招呼,只能躲在货架後面多看了两眼。
贾菲在挑水果,没有推车,提着一个篮子,一个摊子一个摊子走过去,闲庭信步一般。
他的手指很是纤长,若是长在女人手腕上应该能去做手模。不过似乎也没有规定手模必须是女的吧。
我记得有次看小说上描写一个男人的手,说是像昆虫的触角,当时看着觉得挺变态的。手指长成触角的模样,那得多吓人。但现在看贾菲在那里翻弄着蛇果,突然让我有点儿明白那种感觉了。
他的手指很细,又比一般常人灵活。不动的时候,在蛇果的映衬下,显得白白嫩嫩的。一动起来,速度极快,眼睛便只能捕捉到手指微微颤抖,但手下面的果子却已经翻了个个儿。
拥有这样一双手的他是做什麽职业的呢?钢琴家?魔术师?外科医生?神仙?
我打开冰柜拿了一桶冰激淩的功夫,被我跟踪的目标人物就不见了。我正张望寻找,身後有人拍我的肩膀,回头,神仙笑眯眯冲我打招呼:「田小姐,好巧。」
乾坤大挪移啊。跟踪的被反跟踪了,看来我真没做spy的命。
「呃,是啊,好巧,买水果啊。」
我有种被抓包的尴尬,不好意思看他,低头,却发现他没拿篮子。
感情挑了半天他什麽也没要,弄得我更加欲盖弥彰此地无银做贼心虚。
贾菲倒并没有追究,只是说:「本来说买点水果今晚回去探望我的母亲。但刚才我的父亲让人打电话给我说他回国了,叫我跟我姐姐晚上过去吃饭。」
看来父母都健在,不满足唐双给我建议的父母双亡。不过老爸让吃饭就不用给老妈买水果,听着就不像一家子。
明白明白。人家的家务事,少猜为妙。
「你有个姐姐啊,真好。」我没话找话。
「嗯,比我大八岁。我是计划生育政策出台前一年出生的,再晚一个半月,就该没我了。」
「哦,呵呵。我就是独生子女。」
「嗯,对,现在大多都是独生子女。」
对话有点干,我绞尽脑汁想说点有营养的。
突然想起唐双的话。
「你的名字挺逗的,跟一个卡通角色同音。」
「Gardfield?」
「啊?噢,对。」我慢了半拍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那只肥猫的英文名。
「我朋友说过。」
「哦。」我的脸莫名一阵发热。跟一个不太熟的人谈论人家的名字是不是不太好。
「我姐姐叫贾芳,我叫贾菲。一个假花一个假草。这个姓不太好起名字,叫什麽都是假的。」
多单纯的孩子啊,跟一个陌生人讲几句话就把家里成员都数过来了,连带自己的生日精确到了月份,供出了姐姐的名字,还顺便自我调侃。
「你家里不是卖盆景跟塑料花的吧。像我一个发小儿家里开蛋糕店的,姐弟俩一个叫糖精,一个叫糖霜。」
他人那麽真诚,我顺带着出卖朋友作为交换。
贾菲抿嘴而笑,微微低头,有种含羞带怯的味道。对面一个姑娘光顾着看他一头撞在了货架子上。
「我家不卖花。不过我姐姐做生意,叫甲方也挺贴切的。」
「那你是卖肥料的?那个,加拿大红色钾肥。」我拿腔拿调模仿古老的广告词。
小时候电视上刚有广告那年代,留在记忆深处的钾肥,壳牌,燕舞,和「偷去吧,偷去吧,新时代的xx」。
贾菲被我逗笑了,这次笑出了声,并露出了他牙膏广告范本的那两排门牙。
这神仙有前途,浑身上下都是宝,挑出来哪部分都能拿去拍广告。
「不,我不是卖肥料的,我是牙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