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室町赛之河原地下斗技场》
那是一处很隐密的地方,要先给守在西公园公厕的罗喽暗语,然後他会带着你从公厕的密道进入红灯街。
红灯街很漂亮,就像日本古代的吉原一样。笔直的红木桥通道两侧,摆放着盛开的樱花树,还有大红伞。游女们的衣服倒是很现代,但她们和以前一样娇嗲着嗓子,隔着勾栏叫唤着路过的恩客,光声音就叫人浑身酥麻。是令人流连忘返的温柔乡。
须王涟不讨厌红灯街,但真正令他流连忘返的是在那之下,只有极少数的VIP才能够进入的地下斗技场。
须王涟望着偌大的钢丝网笼里打的难分难舍的选手,即使已经被打的满身鲜血,两人还是没有停下。周遭的观众不但没有因为血腥而退却,反而更加沸腾。
他还记得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时,负责人『花商』对这里的介绍:
(有钱没地方花的人、还有喜欢见血的变态,都是我们的座上嘉宾。场上的选手,不论是杀人还是被杀都无妨。毕竟这里是『赛之河原』,离黄泉只有咫尺之遥。)
他脱下衣服,身上只留下一条长裤,走过浮桥。巨大的鸟笼矗立在会场中央,底下是深不见底的鸿沟,只留几条浮桥连结着。
赛之河原的斗技场没有规则也不限时间,打到某方死亡或投降为止,不过只能肉搏,所以不能有武器和防具。
「这次『游隼』居然有参赛!!太好了,下场我要押他赢!」其中一个拿着参赛选手介绍的观众如是说。
「『游隼』是谁啊?呜哇,这照片是不是搞错啦,有这种长相应该去参加杰尼斯的新秀选拔,还打什麽地下斗技啊?才24岁就这麽想不开,看这身板,搞不好我都可以一拳把他打趴下了哈哈!」一旁的友人笑道。
「你这新来的,什麽都不懂就闭上鸟嘴!不要看他长的一副花架子,他揍起人来那一个爽快啊!速度、力量、技巧对他来说都不是重点,他的风格就是果断、阴狠、毒辣,除了精通各种战技,什麽阴招损招他用的一点压力都没有,完全是黑帮追求最快压制对手的战法!三年多前他初试啼声的时候,在他手上惨亏的老牌选手不计其数!」
「……」老兄,你这番说词听起来就不是在夸我啊。涟在心里默默吐槽。
「……是哦。」友人噤声了下,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那『游隼』走上台的背影。身形虽然瘦削但并非瘦弱,肌理分明的强壮臂膀中间,在白皙的肤色衬脱下,精干的背部上纹着的『游隼斗狂犬』全背彩色剌青更显醒目。
再望望擂台上方巨大的屏幕,俊美的青年正咬着橡皮筋,将略长的发随意紮起,他面无表情,狭长的凤眼闪着寒光,眼尾微微上挑,高挺的鼻梁下,粉色的薄唇紧紧抿着,却给人正在微笑的错觉。
明明是张人面桃花的脸容,却让人感受到出鞘利刃般的危险。
阴狠什麽的,观众说的这席话还真是冤枉了涟。这里可是地下斗技场,谁不会些阴招损招。再说,没有一定的速度力量技巧,在这样的地方,什麽招都使不出来的。
尤其在对手是来自美国的一级越狱杀人犯之时。
「D.费德曼……好久不见了。」
出现在须王涟面前的,是比他还高两个头、身材魁梧,一身贲发肌肉上纹着黑色图腾的美国籍男子。
「『游隼』啊……没想到我人生中最後一场比赛的对手会是你。」费德曼用带点英语腔的日文说道。
「最後一场比赛?」涟挑眉。
和偶尔手痒来打打酱油的他不同,记得像这种流亡的犯人,作为地下格斗赛的选手可是终身制,不死不休的,毕竟没人可以在赛场上活到退休。
「啊啊,来到日本也十多个年头,其实我的女人怀孕了。作为逃犯,我不可能给她合法的婚姻,但我想陪在她的身边。『花商』答应我,只要我能连续十个满场全胜,就能在他的保护下退休。」谈到心爱的女子,杀人如麻的逃犯也在充满戾气的双眼里闪过一丝温柔。
在地下斗技场,三战代表一个满场,十个满场全胜等於三十战都要赢,那可不容易啊。
「先恭喜你当爸爸了,但是,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涟摆开架式。
当!
钟声响起的瞬间,费德曼以不合常理的速度瞬移至涟的面前,正面就是一记重拳砸下。
涟堪堪挡下这记攻击,但手臂上传来的剧痛麻痹感让他大感讶异。「什麽……」
费德曼抓紧了他吃惊的瞬间,又是一连串快狠准的攻击。有一段时间,涟只能一味的守住要害,但身上却已多处挂彩。
这速度、这力量……和昔日的费德曼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猜测在涟的脑中闪过。为了证实那个想法,涟揪准了对方出招的空隙,一个垫步闪到费德曼的身後,对准膝窝狠狠一踹,然後又在对方前屈的瞬间伸手卡住他的脖颈。
喀啦喀啦喀啦……费德曼的脖子发出诡异的声响,然後啪嚓一声,扭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连口水也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喔喔喔喔喔喔!出现了,是『游隼』的断颈术!在他过去的比赛记录中,死於这个招式的就有三个人、颈椎受创而终身瘫痪的则是两人!就算不死,也会被勒昏过去,可说是『游隼』的必杀绝招!」直播员高亢的声音都快盖不过观众爆出的欢呼,虽然赛程短了一点,可是没有人会为费德曼的死感到可惜。
───直到费德曼抚着脖子,歪着头站起来。
喀啦!又是一个令人毛发的声响,他把自己的头搬回了正常的角度。全场静的出奇,那声响也就越发的清晰。
涟皱起了眉。「费德曼,你果然……」
「真是不错的招式,游隼。就连痛觉神经已经被麻痹的我都能感受到些微的痛楚呢……没错,就是那个,新型的禁药,『昙华』。」费德曼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
涟的眉头没有松开,他扬起一抹苦笑。「你的日文不到家呢,费德曼。禁药对它来说是太客气的称呼,它是一种毒品。你该不会为了这三十场胜利……」
「抱歉了,游隼,我没办法控制力道,只好请你死了。」语落,费德曼全身的肌肉更夸张的贲起,甚至连青筋都浮现的一清二楚。他的眼球已经有些微突,上面充斥着血丝。当他挥拳的时候,明明涟已经算准时间避开,却还是被拳风刮破了脸颊。
磅地一声巨响,就连鸟笼都有些松动。
「啧!」这样的威力可不是普通肉身能够硬抗的。但一时之间,涟除了靠战斗的经验和比对方稍微敏捷的身手勉力闪躲以外,没有别的办法。
他有听过『昙华』的消息,他不晓得这种毒品的药效能够持续多久,但他知道在药效期间,被施药者不但肌力和反应大幅增加,强烈的亢奋感甚至使其不会感到疼痛与疲累。万一自己的体力先在药效之前被耗尽,那麽……
磅、磅、磅、磅、磅,惊雷般的巨响在鸟笼内不断的响起。终於在某次涟不慎被费德曼抓住并摔出去时,其中一片铁丝网被撞掉了,而涟就只靠一只手抓着,堪堪挂在了擂台边摇晃着,脚下是无底的深渊。
费德曼悠悠地踱至涟的上方,举起巨大的脚掌,狞笑着。「再见了,游隼。」
没人知道涟是怎麽办到的,就在他手指被踩碎的前一刻,他一个鲤鱼打挺,突然就头下脚上地翻身一跃!那一瞬间,费德曼感觉自己像是被鹰隼看上的猎物,此刻那猛禽正俯冲向下,向他伸出致命的锐爪───
回旋後的凌空一腿直直地扫中费德曼,单脚着地的他根本无法平衡全身的重量,就在他一头栽下之时,一只手硬是抓住了他的脚腕,止住了他的坠落。
啪喀!又是清晰的声响,但这次是涟肩膀脱臼的声音。
「……游隼?」
「如果不是看在你怀孕的女友份上,我绝不会救你。」涟忍着疼痛,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却勉力抓紧费德曼的脚腕,但天知道这个体重将近他两倍重的巨汉要怎麽单靠他脱臼的臂膀提起来。「妈的,把手给我───」
「……来不及了。」
语落瞬间,费德曼踝骨碎裂的感受清晰地传到涟的手上。然後,他看见了。
男人的肌肉急速地萎缩,甚至承受不住拉扯,像块橡皮糖般一点一点地被撕裂开来。
「……身体变成这样,就算出去了,你又能给她什麽?」愕然地,他低语。
「也许,我想要的只是自由,哪怕一刻也好,我不再是逃犯、不再被关在任何一个笼子里。是她,给了我这份向往。」涟看不见费德曼的表情,却能够想见他说这句话时的自嘲。
「谢谢你了,游隼。替我照顾她。」
虽然只是一瞬间,而且还是被扑杀的瞬间。但那一刹那,他终於离开了牢笼,看见自己在天空中飞翔。
擂台上,涟默然地起身,自己接回了脱臼的肩膀,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放开手上那只血淋淋的断足。
「……『昙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