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入夏了,春天的气息愈来愈远,离去年和宇辰在淡水伤心一别的那一天也愈来愈远了。睽违了几个月,肩上一只背包,让自己的台北行更显得孤寂,拒绝宇辰之後,我竟然独自回到这个城市里重拾心碎的心情?原来,我从没懂过我自己。
这个诺大的城市没了宇辰的细心向导让我觉得陌生无依,而揪心的感觉也因为来到这片土地而愈显强烈,以为离他够远,他便会忘了说爱我的心。以为离他够远,便能证明我只视他如大哥般的感情。但是现在,我怎麽却愈来愈混淆了呢?只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生命中也不过就是少了一个人,但为什麽一颗心却老觉得空白一片?在正午的日轮光环之下,我的心依旧因为宇辰而持续失温。没有他在,生活的方向竟如此飘渺虚无?
「书亚,你到了吗?」站在民生东路上,正犹豫下一步该何去何从时,函怡来了电话。
「我已经到好一会儿了,本想直接去你公司,但怕打扰你工作所以在附近逛逛,休息了吗?」
「差不多了,你还是先过来吧!人生地不熟的,可别走远了。」
「别担心,我不会走丢的,等会儿我就往回走,待会儿见罗!」
「小心一点!」
「知道了。」
再过不久就要插大考了,一早从要去图书馆、突然改变主意决定来找函怡,我的心,明显的告诉自己想出走,谁叫清晨窗外的天空蓝的耀眼,老天爷替我庸懒的灵魂找到一个可以抛开书本的理由,反正多读少读这一天,对於我这颗脑袋会创造出什麽样的成绩来,应该也不会有太戏剧性的影响吧!要怪就只能怪在学校五年,虽然每天忙於活动,但蒙上眼睛也能随便考个好成绩的怪天份,让我从来就不曾为了考试烦恼过,所以连现在要面对插大考,我还是抱持着这样不在乎的态度,真不知是该喜该悲。早上匆匆跳上火车连一口东西都没吃,难怪肚子好饿,先走回函怡公司再说吧!
拿着函怡公司的地址,对台北本来就不熟,刚刚为了打发时间一阵乱晃,现在我又在哪儿呀?靠着刚走过的记忆亦步亦趋的返回函怡公司的方向,或许太过专注於认路,明明隐约知道身後有一名男子好像总走着和自己相同的方向却不以为意,我的大条神经根本不会想到这也是一种危机。
因为住在台中,是比住在台北多些任性与自由的,至少除了中港路那条路过宽、车速过快的主干道以外,所有曾走过的马路几乎都有我无视红绿灯的存在而恣意穿越的痕迹。但身处在台湾的首都上,我可没这般勇气。难得守法的走进地下道,不是假日,街上人潮本已显得冷清,地下道里更是不见半点人影,不知道是今天的台北街头泛着浓浓的寂寞,还是自己失去宇辰後的寂寞明显的无处可藏?这份安静让自己不安。乾脆边走边哼着歌,却在自己的歌声当中猛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远处靠近……。
刹那间,感受到一股粗暴的力量抓着我甩向墙边,一阵晕眩及撞击的痛楚更让自己顿时昏眩,还来不及回神,只感到那男人在身上上下游走的双手,而他令人作呕的贴近更是让自己想奋力挣脱却被抓得更紧,我的恐惧全换成了泪与嘶喊。救我,宇辰……。
「放手!」就在力气用尽之时,一声石破天惊的吓阻自不远处传来,地下道的空洞让这一声住手有了像似回音般的声波,而抓着我的那个男人……落慌而逃。
「你没事吧?」一位中年先生跑了过来,看着他,我尽是一脸的惊恐,还有,从头到脚,停不下来的颤抖。
「小姐?你还好吗?」他摇晃着我的手臂,惊吓过度的我这才醒了过来。
「谢……谢谢你……。」
「要不要帮你报警?还是送你去医院?你好像受伤了。」
「不用,谢谢…谢谢你……。」顾不得自己有多狼狈,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背包转身就跑,没有方向,只是一直跑、一直跑,傻傻的以为只要这样的奔驰,或许就可以把刚才那一场恶梦甩得远远,但一路倾泄的泪水却狠狠告知我这一切不只是一场梦,真的不是一场梦。终於,我无视他人的眼光,精疲力尽的跪倒在地上放声痛哭,我与我的痛心赤裸裸的任烈日欺凌。就这样忘了身在何处,也忘了函怡的等待,哭着迎面拦下一部计程车,更顾不得司机诧异的眼光,一路泪流着直奔台北火车站。在这个城市里,我的世界又顿时踩了个空,在无尽的深渊里直直坠落,直到电话再次响起,我那沉浮的灵魂,才又有了靠岸的方向。
「书亚,你在哪里啊?怎麽这麽久还没到?迷路了吗?」是函怡一连串的问号,听到她急切的声音,顾不得司机怎麽看我,在计程车上我又哭得不像话。
「发生什麽事了?」
「……」
「你说句话,别这样吓我啊!」
「对不起……,我不过去了,我想回家……」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找你……」
「不,不用了,我现在不知道该怎麽跟你说,对不起……,我真的想回家……。」
「你这样子走叫我怎麽安心?求求你告诉我你在哪里?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我、我碰到坏人……。不过我没事,你不要担心,只是吓到了。找个时间……,我再来陪你吃午餐,好不好?」怕吓坏函怡,电话这端的我正努力调匀呼吸。
「坏人?他对你做了什麽?你到底有没有怎麽样啦?」线的那一端,语气充满了着急。
「我跑掉了,所以没事。我先回台中再打电话给你,到时候,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那你现在在哪里?」
「在车上,往火车站的方向。对不起,不陪你吃饭了。」
「笨蛋,吃饭不重要,我只是担心你。你真的不见我一下?」
「现在心情很乱,你下午还要上班,不想影响你工作。不过相信我,一到台中我就打电话跟你报平安。」
「真的喔!如果你敢骗我,你就是猪头!」
「嗯!是大猪头」
终於,函怡无奈的不再追问,其实是不想让她看见我此刻的模样,一定,糟透了。离开书本探望老友的这一天,我彷佛走进一个暗藏猛兽的黑森林,一颗心,似乎再也回不到当初的光亮。
回到了诺大的台北车站,自己一身的疲惫在这彩色的世界当中彷佛成了唯一黑白的影像,无助而落寞。赶搭着最近的班次,再次离开这个屡屡让我伤心的城市,窗外景物依旧忽啸而过,但往南的回程,又再次承载着莫名的伤痛,短短几个小时,我迷失在南北这个错乱时空里,觉得冷,穿上背包里的薄外套,再看着车窗里憔悴的脸庞,真是我吗?
抵达台中後,眼眶依然湿湿热热,拿起了手机,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沉淀,我想我有了拨电话给函怡的勇气,这一路上,她每隔三十分钟就call我一次,只为了再三确认我是否真的无恙,她的担忧与我的内疚,竟成了这一天,最最强烈的正比。
「别担心,我真的只是被那突如其来的拉扯吓到了,过几天等我心情平复一些,我会再找时间上去看你,好不好?」伤心的自己竟然也试图安慰为我挂心的好友,虽然我已将那份恐惧尽量轻描淡写的略过,没想到到头来,两个人还是在电话两端一起哽咽。
「早知道这样,我应该先接你过来公司的,明明知道你对台北不熟还丢你一个人,是我不好,对不起。」函怡心疼我,自责哭的比我还大声。
「是我自己想逛逛的啊,没事了,真的。回到台中也觉得踏实很多,只是让你跟着担心一整天,我真的好愧疚。」
「大笨蛋!发生了这麽恐怖的事情,我都还不晓得怎麽安慰你,你干嘛还来担心我的担心?难得上来却让你碰到这样不愉快的经验,让那个天杀的臭男人就这样跑掉真是不甘心。」
「算了!明天一觉起来,我就会忘了这一切,我有这种少根筋的的超能力,你知道的吧!」
「一定要忘记喔!就当作这一天我们不曾通过电话、你也未曾来过台北,除了待在图书馆,什麽都没发生过,对不对?」
「对啊!K书K得都快累死了。」我附和着函怡耍白痴,装失忆想将一切笑说得淡然,可是为什麽我的手却还是抖的厉害?挂上电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循着方向,看见台中车站外的阳光一如早晨般闪耀,但一颗心怎麽却只剩下一种疲惫与孤绝?